第61章 不屈的圣剑
“殿下！不可以！！”
赛罗冲了出来，挡住了夏尔的去路。
不知不觉间，夏尔已经被圣剑吸引过去，伸出去的手只差一点就能握住剑柄。
“这把剑是人族勇者的武器。”
他以委婉的语气阻止夏尔。
“里面蕴含着强大的圣属性魔力，对您的身体有害。”
“……我想也是。”
实不相瞒，注入这股魔力的就是前世的夏尔。
“而且，锻造这把剑的——是技术相当高超的矮人铁匠。我们矮人族可以毫不在意地碰触，但殿下您要是碰了，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在俘虏当中，被选为工房长的赛罗居然认同了那家伙的技术。
那家伙，是个相当厉害的锻造师呢。
夏尔怎么也想不起他的名字，感觉有点抱歉。
不过，那家伙锻造剑时的模样，夏尔可是记得一清二楚。首先在素材的阶段，夏尔将圣属性的魔力淬炼进去，那家伙再倾注全副心力锻造，最后的收尾阶段，两人一起将魔力封入剑中，当时夏尔差点就昏了过去。
虽然比不上矮人一生一次、倾注灵魂锻造的压轴之作，但毫无疑问是接近最高杰作的成果。
赋予在剑刃上的圣属性，具有将持剑者的力量提高数倍的效果，能对黑暗阵营的敌人造成剧烈伤害。
光是夏尔使用圣属性的魔法，都会烧伤自己的身体。
要是拿起这把剑会发生什么事，根本连想都不用想。
但是——
即使如此。
“赛罗，我确实听见你的警告了。”
夏尔平静地说道。
“所以，之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追究你的责任。”
夏尔推开挡在面前的赛罗。
“……”
——好久不见了，七年不见了吧。
即使主人败给魔王，被扔进仓库里，你也没有被熔毁，一直在这里等待。
……夏尔感慨万千，但赛罗并不知情。
在油灯与炉火的照耀下，剑刃散发出危险的光芒，仿佛在说：你是谁？
……嗯，也难怪它认不出来，毕竟夏尔变成这副模样了。现在的夏尔就是黑暗阵营之人，这点毋庸置疑。
夏尔将手伸向剑柄。
然后，紧紧握住。
发出像是把烧红的铁块浸入水中的声音，夏尔的手冒出白烟。
“我不是说了吗！”
赛罗大叫，但立刻又困惑地闭上嘴。因为夏尔迟迟没有放开手。
“咕呜呜呜呜！！”
痛死了。不管是手指还是手掌，不只是被烧灼，还流进了圣属性的魔力，整只手臂都像沸腾了一样。
不过，这股剧烈的痛楚，却让夏尔有种不可思议的怀念感。这感觉似曾相识……这无疑是勇者夏尔的残渣。这把剑是夏尔的伙伴，也是夏尔的分身。
夏尔露出苦笑，自己竟然有这么强烈的执念和敌意。不过，剑啊，你烧灼的可是原本的主人啊。
夏尔用左手手指弹出声响，张开隔音结界。锻造坊的喧嚣消失，只剩下圣剑烧灼夏尔身体的声音回荡在四周。
“……很高兴能再见到你。”
夏尔尽可能不移动嘴唇，轻声低语。索菲亚在视野一角窥视着，她或许会读唇语。
夏尔忍耐着痛楚。忍耐、忍耐、忍耐。
“……喂，差不多该饶了我吧，我的手臂快被烧断了。”
指尖的感觉逐渐消失，真的快碳化了……最近跟碳化很有缘啊。
或许是心理作用，圣属性的痛楚似乎减弱了。仿佛剑在困惑，像是在说“这家伙打算握着我到什么时候？”。
——要到什么时候？当然是到你明白为止。
因为——
“【吾名为夏尔·吉亚斯】。”
同时——
“——【以及勇者夏尔】。”
也是因为。
夏尔感觉剑微微震动。
“那家伙说的是真的。即使跟魔王战斗，这把剑也没有折断。”
即使跟封印了魔神之力与初代魔王灵魂的长枪对打，也没有折断。
那家伙要是听到，一定会很得意吧。
‘这把剑，是彻底追求坚固的剑。’
打完剑后，那家伙筋疲力尽地说。
‘锋利、身体强化、驱魔！这些全都是次要的！相对地，总之要坚固！不能折断！不能背叛你的期待与信赖！我打造的就是这样的剑！’
他把全新的剑递给夏尔。
‘再来，就是你的这里！’
他指着夏尔的头。
‘这里！想办法处理一下！’
他拍了拍夏尔的手臂。
夏尔问他，这把剑的剑铭是什么。
‘我用了很古老的语言，意思是顽强，或是不屈。’
这把剑的剑铭是——
“——【亚达曼】。”
夏尔还记得。
圣剑亚达曼，自己的剑。
啪叽一声，圣剑发出宛如雷电般的声响，绽放出光芒。
冲击袭向夏尔的手，差点就要把夏尔的手臂弹飞，被拒绝了！？
不，不对。
是因为夏尔呼唤了它的名字，它才取回原本的力量。圣剑因欢喜而颤抖，它失去的主人从冥府回来了！！
本来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因此圣剑似乎也陷入了混乱。它就像一匹不受控制的悍马，支撑保护夏尔的力量，以及伤害黑暗阵营敌人的力量，完全分崩离析。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
夏尔感觉好像听到这样的声音，混杂着叹息。士兵们的遗骨在夏尔的腰带上蠢动，像蛇一样改变形状，扭动着，沿着夏尔的手臂，前往剑柄。
像是要保护夏尔的手。
又像是要安抚哭泣的孩子。
它缠绕在剑柄上，遮蔽神圣的光辉，夏尔的手臂瞬间不再疼痛。
“现在先睡吧，你只是一把剑。”
在适当的时机。
夏尔会再唤醒它，成为自己的力量。
原本闪耀着光辉的银色剑身，颜色逐渐褪去，变成一把外观老旧，宛如古董的剑。
圣属性的魔力已经消退，现在它只是一把有点坚固过头的剑。夏尔碰触剑刃，也只感受到轻微的麻痹感，身体并没有被烧焦。
夏尔轻轻挥动了一下。
这把剑的长度在前世刚刚好，但以夏尔现在的体格来说，挥起来有点吃力。夏尔让魔力充满全身，再次试着挥动。
咻咻，剑刃划破空气发出锐利的声音。很好。
夏尔让剑柄的遗骨伸长，像长枪一样挥动。
突刺、横扫，然后斩击。
“……真不错。”
等自己的身体再长大一点，这把剑就能派上用场了。
夏尔心满意足地解除隔音结界，转向屏息看着这边的其他人。
“呜！汪汪！”
手又变得破破烂烂的！为什么！明明刚刚才治好！！莉莉安娜有点生气地靠过来舔夏尔的手，夏尔原本几乎麻痹的手恢复了感觉。
“我很中意，这把剑我就收下了。”
“不……可是，殿下……”
赛罗皱起眉头，散发出困惑与些许失望。
“您不用特地……就算不拿那把剑，我也能为您打造武器。”
他看着已经褪色的圣剑，似乎有些惋惜。大概是在感叹，由于夏尔强行继承，导致它永远失去了原本的价值。
矮人的武器，就像它的创造者一样难搞。据说就连矮人族的亲戚之间，也会因为武器不认同而无法顺利继承。而且一旦失败，根据族规，武器的魔法之力就会大幅受损。
同一人物不惜转生也要继承这种难搞武器的例子，夏尔肯定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吧。当然，夏尔不打算在这里公开这件事。
“赛罗，这把剑如何？”
夏尔把看起来已经褪色的沉睡圣剑交给了赛罗。
“……是把好剑。即使在这种状态下，也一样。”
赛罗的表情，就像在看着一颗裂开的宝石。
“由于还残留着些许魔法，所以比一般的武器还要坚固。如果是这个状态，即使被龙咬到也没问题吧。这到底是在灌注了多少热情与祈祷下锻造出来的逸品啊……”
赛罗的话愈说愈小声，最后消失在叹息之中。
“没错，这种状态也足够了。我再重复一次，我很中意这把剑，我要收下它。需要支付代价吗？”
“老夫既不是制作者，也不是所有者。请随意。”
赛罗板着脸把剑还给夏尔。
“不过，这样好吗？如果是超越这把剑的剑，这间工房的每个人都能打出来，您何必特地使用勇者的遗物。”
他说到这里就闭上嘴，但态度就像在说“您何必做这种低级的事……”。
也对。从赛罗他们的角度来看，夏尔是魔族的王子，考虑到夏尔会挥舞这把剑去收割谁的性命。
这是理所当然的反应。
“嗯。那么，你能重新打造一把能与这把剑匹敌的剑吗？”
“这……”
赛罗张开嘴，但又沉默了。
周围的矮人工匠们也露出为难的表情。就连锻造场的热气，感觉也稍微冷却了一些。
“殿下，所谓的锻造魔法……”
赛罗挤出声音说道。
“其本质是祈祷。祈祷使用者武运昌隆、英勇善战。祈祷、祈愿的心情……才是根源。”
即使沦为俘虏，矮人们仍秉持着工匠的骄傲挥动铁锤。
他们所制造的作品，就算为了黑暗阵营而做，也会毫不马虎地做出一级品。
但是，即使如此，魔族也是敌人。
为了憎恨的敌人，为了可能会伤害同伴的敌人，有多少工匠会祈祷、会愿意帮忙呢？
就算质量是一级品，但里面没有灌注心意。
“我早就知道了，所谓的魔法，所谓的奇迹，就是这样的东西。”
夏尔抚摸着莉莉安娜的头，轻轻笑了。
“所以，这把剑就可以了。”
夏尔将沉睡的圣剑举到眼前。
“这把剑，就可以了。”
这次，夏尔一定要活用那家伙的意志和热情。
“虽然说是代替有点奇怪，不过，赛罗。”
“……是。”
“是鳞铠的事情。”
夏尔一开口，赛罗就露出“糟糕了”的表情，他应该注意到自己明明说过会做好治疗手臂的份，却老实承认自己实际上无法做出最顶级的作品了吧。
“殿下您的好意，我会好好完成的，质量上没有问题。”
“我知道，即使如此，还是有心的问题吧？”
“……”
“所以，我发誓。”
夏尔看着赛罗那双充满骄傲的工匠之眼。
“【在穿着那副铠甲的期间，我绝对不会伤害你们的同胞……矮人】。”
赛罗与周围的工匠都倒抽了一口气。
“这是我所能展现的最大诚意。”
赛罗深深地低下头。
“老夫也是工匠。”
他的眼神中有着坚定的意志。
“而且，既然你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没有矮人的心中会不燃起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