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恶魔的教育
这里是偷偷带着魔神回来，结果被索菲亚瞬间看穿真面目的魔王子夏尔。
“……”
索菲亚跪倒在地。
她趴在地上，动也不动。
然后跟刚出生的小鹿一样不停发抖。
“你不是说熟人都是老面孔吗……！”
“奇怪了，吾不记得有见过这家伙啊？”
安缇用手指抵着额头，歪着头说。
“喂，汝怎么会认识吾？”
安缇把话题抛给索菲亚，索菲亚吓得跳了起来。
“那……那个时候……我才刚出生……太愚蠢了……”
索菲亚低着头，用颤抖的声音说：
“我还不知道恐惧是什么……所以就一时兴起，偷偷溜进您的宫殿……非常失礼……”
“嗯……？”
安缇瞪着空中沉思，不久后拍了一下手。
“啊！汝该不会是那个时候的小恶魔吧！”
“安缇，你果然认识她吗？”
“很久以前，有个豆粒般的小恶魔来到吾的宫殿，她在墙上到处涂鸦，把吾的藏书翻得乱七八糟，为所欲为。”
“她都做到这种地步了，你才注意到？”
“因为吾睡午觉。”
“而且吾觉得很有趣，就暂时放着不管了。”安缇补充道。
“因为她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吾就教她什么是恐怖，然后把她赶出宫殿。”
地板上的索菲亚发出“咿咿咿咿……”的可怜叫声，浑身颤抖。如果她不是恶魔，应该会当场失禁吧。她到底被怎么了……话说回来，现在看起来理智的索菲亚，居然也有过那种像小屁孩的时代啊……
“哎呀！好怀念啊！那时候的小恶魔，居然长这么大了！长大了呢～！”
安缇哈哈大笑，像个亲戚阿姨似地摸着索菲亚的头。
“——所以，要怎么处置这家伙？杀了她吗？”
然后安缇用同样的表情问夏尔，摸着索菲亚头的手，轻轻掐住她的脖子。
“咿咿咿咿！”
“不，等一下。”
索菲亚颤抖得令人同情，夏尔则是头痛似地揉着眉心。
——现在确实有消灭认识安缇的这个选项。应该说，考虑到她身为禁忌魔神一事曝光的风险，这么做是理所当然的。
但是……该怎么说呢，那样未免也太……
不，夏尔绝对不是对索菲亚产生了感情……绝对不是……身为勇者，怎么可能会对区区恶魔……
……没错，索菲亚是普拉蒂的部下，若她是夏尔的直属部下，那倒另当别论。
“才刚来到魔王城，总不能就消灭母亲大人缔结契约的恶魔吧。到头来还是得说明理由。”
而且……夏尔稍微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
“……索菲亚是我的教育老师，不能在这种地方失去她……她还有很多东西要学。”
“夏尔大人……”
“唔嗯……”
安缇原本捏着索菲亚的脖子，这时突然用另一只手抓住索菲亚的下巴，让她抬起头来。索菲亚露出泪眼汪汪的可怜表情。
“你敢保证不说出去吗？”
面对这个严肃的问题，索菲亚颤抖着。
“我……我……根据与夫人的契约……禁止隐瞒……可能对夫人造成损失的事物……”
索菲亚的表情，仿佛在宣判自己的死刑。
不行……
她至今帮了夏尔不少忙。
对长年照顾自己的人下手的禁忌……感觉能获得不少力量……
——索菲亚，我不会让你白白牺牲……
夏尔在内心下定了决心。
“什么啊，原来是这种事。”
然而，魔神却露出邪恶的笑容。
“那就没问题了……因为隐瞒我的真实身份，反而对那女人有利。”
“咦……？”
“你想想看，魔王的儿子与魔神缔结契约——这件事要是传出去会怎样？”
“其他王子派系的妨碍会更加激烈。仿佛想在萌芽之前就彻底铲除……不过，如果只让夫人知道，应该就能阻止情报扩散。”
说着说着，索菲亚眼中的恐惧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好奇的光芒。
“可是，既然她没有这么做，就表示她想避免别人知道契约内容。能把魔神——而且还是禁忌宫殿的主人，拉到这个世界，契约内容肯定不单纯。既然如此……很有可能对夫人不利……”
索菲亚愈说愈小声。就是因为她理解到这个地步，才无法保持沉默吗？
“你误会了。吾确实不想让人知道契约内容，但吾和你这种被使唤的人不一样。隐藏契约内容，也是提高神秘性，产生力量的原因之一。”
“这……我明白。”
“至于不利的部分，索菲亚，你仔细想想，那个女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个性认真的索菲亚开始思考。
“这还用说吗？当然是让夏尔大人成为魔王，巩固夫人的地位。”
“没错。既然如此，[不利]就代表与这个目的相反，对吧？”
“是这样没错。”
“既然如此，隐瞒真实身份不也很合理吗？只要隐瞒契约内容，提升力量，成为魔王的可能性也会提高。而且我跟那女人约定好了，要[把她的儿子培育成出色的魔王]。”
“不……可是……”
索菲亚露出难以接受的表情。这也难怪，毕竟她也可以选择告诉普拉蒂，安缇是禁忌魔神，但隐瞒契约内容。
不这么做，就等于承认自己做了亏心事。
……果然只能在这里除掉索菲亚了吗？
不，这样又不知道该怎么跟普拉蒂解释。可恶，真是进退两难。
“真是倔强的家伙。那好吧，我就告诉你。”
安缇仿佛在享受这个状况，露出奸笑，在索菲亚耳边低语。
“我就承认吧，我跟这家伙缔结的契约确实不是什么好事。”
索菲亚明显地颤抖起来。
——为什么要说？
意思是已经无所谓了吗？也就是说——最后要封口——
“这家伙啊，诓骗了身为魔神的我，要我这个魔界支配者犯下特大的禁忌——”
“魔神、禁忌？”
“没错，虽然不能连内容都告诉你……这样你懂了吗？”
“……”
索菲亚的眼神摇曳，仿佛在暗自盘算什么，她绞尽脑汁思考。
“话说回来，索菲亚啊，你喜欢魔界吗？”
“不讨厌，因为那是我的故乡……”
“——【禁止伪装自己的感情】。”
“我讨厌魔界，那种荒芜之地，也没有什么像样的知识……”
索菲亚仿佛被毒蛇缠住的猎物，痛苦地呻吟。
“你的目的是什么？”
“我想要知识，我想提升自己的力量……”
“你不想死吧？”
“我不想……死～我还没看完图书室的书～我想掌握世界的真理，总有一天要成为知识的魔神～”
索菲亚泪流满面。
“哦哦，我懂，我懂你追求力量的心情，那时候的小恶魔真的成长了呢……”
安缇摸着索菲亚的头——表情却与温柔的语气相反，显得太过——
“契约内容并不光彩，但带来的影响方向，以及足以将吾引出的，事实。”
她缓缓地，像是在下毒般，继续低语。
“——但这些完全与那女人的目的相反。聪明如你，应该能理解吧？”
“……是。”
“那么，吾再问一次。有必要将一切真相，告诉那女人吗？”
“……没、有必要。”
“很好。”
索菲亚抽抽噎噎地挤出回答，安缇满意地点头。
“乖孩子。今后也好好侍奉吧……侍奉你的主人，以及吾的契约者。”
嗯——普拉蒂说被契约束缚的恶魔绝对不会背叛，但看来并非如此……
算了，夏尔不会再跟恶魔缔结契约，所以这跟自己无关。
“啊，顺带一提，吾对那女人，说吾是那方面的上级恶魔。”
安缇突然转向这边，夏尔接过话道：
“是啊，说她是制约恶魔安缇。”
“怎……怎么会这样……！竟然对魔神做出这种亵渎的行为……！”
索菲亚瞪大了眼，安缇也兴奋地颤抖。
怎么了？对恶魔来说，这有那么糟糕吗？价值观差太多，夏尔实在搞不懂……
无论如何，索菲亚总算接受了，安缇也心满意足地咻一声回到夏尔体内。
哎呀呀……这见面，应该说打招呼的方式还真特别……
夏尔看着索菲亚失魂落魄地瘫坐在地，心想。
——我从途中开始就听不懂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安缇？
[呵呵，这家伙终于懂了。吾的契约内容，会对魔界造成某种损害。]
……是破坏黑暗传送门吧。
[她应该听不懂具体内容，不过应该知道不是什么好事吧。幸好索菲亚对魔界没什么感情，所以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索菲亚在现世过得很快乐，所以魔界变成怎样都无所谓。恶魔就是这么干脆。
不过，普拉蒂竟然没向她报告，真厉害。是钻了契约的漏洞吗？
[不，没这回事。那只是歪理。只要有可能对契约者不利，就有义务报告。]
咦……
[不过，这家伙——这个可爱的小恶魔，为了活命扭曲了自己的认知。身为探求真理的知识恶魔，这可是奇耻大辱……她曾说过想成为魔神，现在反而离那个目标更远了。她就是明白这点，才会哭的。不过，总比现在就死在这里好得多……]
……
[身为恶魔，却扭曲契约，以自己的利益为优先，触犯禁忌。她犯了这种错。]
她低声笑道：
[我也因此滋润了不少……]
——索菲亚眼神空洞，无力地瘫坐在地。
那模样，让夏尔想起了自己。
和禁忌魔神订下契约的自己，或许其实和这家伙一样可悲。
但是——谁管那么多。
夏尔的目的是毁灭魔王国。只要能达成这个目的——夏尔对自己会有什么下场毫无兴趣。
在破坏黑暗传送门之前，安缇都是伙伴。
那就好。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无所谓。
不管自己迎来什么样的结局——
“夏尔！”
就在夏尔这么想的时候，外头传来喀喀喀的脚步声，普拉蒂气冲冲地打开房门。
她一脸愤怒。
总觉得……就像那种黑道，跑去跟敌对组织火拼，结果发现对方跟其他敌对组织联手，气得七窍生烟……
“——事情麻烦了。”
怎么，还有更麻烦的事吗？
“其他王子的手下好像看到你回来，向陛下报告了。”
普拉蒂咬牙切齿，低声说道。
“他好像把你长大后的模样误认成别人了……结果变成我因为一直等待夏尔，终于发疯了，想把其他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
夏尔从来没听过这么可怕的语气。
夏尔都不知道，原来光是声音就能流露出这么强烈的愤怒与憎恨。
“所以，夏尔！”
“是。”
“我必须证明你的血统。”
“呃、哦。”
“索菲亚！”
“是！”
被叫到名字，原本失魂落魄的索菲亚立刻站了起来。
“我要提早计划。让夏尔接受魔法训练。”
为了证明血统而进行魔法训练？这是什么道理？
夏尔转生为魔族王子已经五年了，还是搞不懂魔族……
[事情好像变得很有趣呢——]
只有魔神在夏尔体内开心地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