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记忆
活着时的记忆，几乎都染上了痛苦的色彩。
克莱尔的人生，也经历过许多开心、快乐的事情。
但那些全都被涂成漆黑一片。
因为实在太痛、太苦、太悲惨、太懊悔、太难受。
早点死掉的话还比较轻松，但克莱尔死不了，只能被当成玩物，被当成家畜。
手脚的肌腱被切断，让克莱尔无法逃跑，还被硬塞剩饭般的食物，然后，像是在锉刀上一样，一次又一次地被削磨身心，被迫生下不想要的孩子。
最后克莱尔变得像破布一样，衰弱而死。
结果神明还是没有救赎悲惨的克莱尔。
克莱尔明明一次又一次地祈求祂。
本以为死了就能解脱，但事实并非如此。克莱尔一边在无尽的漆黑海中溺水，一边持续诅咒世界。
就像被恶梦折磨一样，克莱尔已经记不太清楚了。
就在这时，对克莱尔伸出援手的是师父——恩玛。
“嗨，你好像遇到很惨的事情呢。”
“怎么样？要不要和我一起结束这痛苦的连锁？”
老实说，克莱尔觉得师父的思想很疯狂。
因为讨厌没有死后的世界，讨厌没有意义的轮回转生……所以干脆毁灭世界，一般人会这么想吗？
就连喜欢恶作剧的克莱尔也从来没想过这种事。
师父的脑袋有问题吧。不对，师父本来就有问题。
克莱尔握住她的手，没有其他选项。
克莱尔绝对不要那样结束，只要能逃离痛苦，什么都好。
老实说，轮回转生什么的克莱尔根本不在乎，只是克莱尔已经不觉得重复那种事有任何意义。
克莱尔对人生就是忧郁到这种程度。
最重要的是，不管怎么祈求、许愿，装作不知道的自以为是的神明，和实际救了克莱尔的师父相比，后者才是值得感谢的存在。
自己绝对不要那样结束。
毁灭所有生物，就表示也能复仇吧。
那克莱尔就做，什么都做。
克莱尔要杀光所有憎恨的人！
然后，克莱尔以死灵王学徒的身份复活。
之后的日子意外地很舒适。只要有魔力就能活动，实在很轻松。
不需要吃饭和睡觉。不用睡觉实在帮了大忙。克莱尔绝对有自信会因为噩梦而呻吟，所以绝对不想变成那样。
变成不死族后，克莱尔明显变得和生前的自己不一样。
因为是用魔力弥补在灵界失去的记忆和理性等各种东西，想法逐渐变得有点冷酷。
或许可以说，克莱尔变得对一切都满不在乎。
师傅说，克莱尔有暗属性的适应性。
不过，克莱尔从未做过魔力判定，所以还是第一次知道。
然后克莱尔向师父学习死灵术的各种知识。真是不可思议，克莱尔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在魔王城的地下生活。
人生会发生什么事，真的难以预料。
虽然克莱尔已经不是人了。
学习死灵术很开心。虽然必须从复习模糊记得的文字开始，但在学习的过程中，克莱尔清楚知道师父疯了，也近距离看到很多人的尸体。
老实说，虽然克莱尔接受师父的思想，但内心有点复杂。
因为自己原本是人类。
所以。
“你没有任何感觉吗？同为人类，却被魔族杀害。”
夏尔看着排列在地上的剑圣们的遗体，这么说道。
“你明明也是魔王军的牺牲者。”
哈？
克莱尔反射性地感到火大。身为前人类，自己这样的反应很正常吧。
居然问自己“没有任何感觉吗”？
克莱尔怎么可能没有任何感觉？自己又不是师父。
（你是白痴吗？你以为我是因为谁才会变成这样？）
（我会变成这样……都是你们这些魔族害的吧！）
然而，他却露出仿佛看穿克莱尔内心的表情！
（你这个在温室里长大的王子，懂什么！话说，你想要我怎么做！？要我为剑圣们的死感到哀伤，露出严肃的表情吗？在魔族王子的面前？你是白痴吗？）
很遗憾，克莱尔根本没准备那种表情。
更重要的是，克莱尔不知道现在该露出什么表情，所以收起了表情。
……该怎么回答呢？
“反正人族终究会灭亡。”
克莱尔刻意露出笑容，开玩笑似地说道。
“既然如此，能少受点苦不是很好吗？反正迟早都会灭亡。”
克莱尔耸了耸肩，有些自暴自弃地说道。
克莱尔现在的语气并非演技，她已经放弃人类的未来了。
毕竟师父是个言出必行的女人，而且泛人类同盟军看起来也没有胜算。
就算克莱尔想站在人类这一边，但要是变成不死族的话，圣教会也会毫不留情地讨伐吧。
啊～真讨厌，克莱尔可不想在死而复生后，还要感叹自己的无力。
“……”
夏尔听到克莱尔的回答后，便闭上了嘴。他似乎慢了一拍才察觉到自己问了多么没神经的问题。他现在的表情就像是被妈妈骂的小孩一样，有些可怜。
要是没有那对角的话，他应该会很可爱吧。
就像刚才那样，看起来很弱小。
克莱尔在想，要是自己刚才冲动地扭断他的脖子的话。
现在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他现在应该要感谢我还能保持理性吧。）
“这样啊。”
夏尔敛去表情，转身背对着克莱尔。
“抱歉，问了你无聊的问题。”
就是说啊，你开口前应该多思考一下。
“……恩玛说过她不喜欢无谓地折磨对方，我也有同感。我与他们战斗时，至少会让他们死得痛快。”
“哦……你还真体贴呢。”
真的很体贴呢。这种假惺惺的伪善让克莱尔想吐。
“毕竟我原本也是同族，所以还是会顾虑到他们，哥布林就另当别论了。”
克莱尔早就下定决心，要让那些家伙后悔自己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
夏尔露出难以言喻的表情看着克莱尔。
（怎样啦？有话想说就直说啊。我已经没有可以失去的东西了，所以不会因为被你用那种沉痛的眼神看着而感到心痛。）
没错，已经没有了。
人族一定会就这样被魔王军歼灭。
不过，就算如此，他们也不会就此消失。
不管会以什么样的形式，他们都会成为不死族的同伴。
到时候，就轮到你们了。
到时，不死族会开心地毁灭魔王国。
……不过，别说魔王国了，毁灭所有生物这种事，克莱尔实在是不敢想象。
克莱尔喜欢花草和小鸟。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对克莱尔来说，师父就像是神一样。
毕竟那个人和魔王一样，都是怪物……
克莱尔根本拿她没办法。
虽然死灵术很有趣，但克莱尔已经知道自己的极限了。
克莱尔刚学会死灵术时，就打算召唤爸爸和妈妈。
可是，克莱尔失败了。师父说灵魂的轮廓已经消失了。
克莱尔试着召唤以前感情很好的儿时玩伴夏尔。
结果也失败了。
大家已经都不在了。
如果真的有死后的世界，说不定还能再见面……
不过，这么一试之后，克莱尔果然觉得投胎转世是狗屁。
克莱尔再也见不到生前想见的人了。
啊，大概就是从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开始。
克莱尔觉得一切都变得无所谓了。
这么无聊的世界，干脆毁灭算了。
……不对。
既然要毁灭，就要有趣一点！
大家一起结束生命吧！
就算是魔王国，自己也要开心地毁灭！
自己从以前就是这样，不管做什么，都能从中找到乐趣！
啊哈哈哈哈哈哈！
……王子殿下。
师父好像很喜欢你。
她好像想尽办法要把他拉拢过来。
不过，克莱尔不认为夏尔会屈服。
到时候师父会怎么做呢？会放弃他吗？
还是把他变成人偶呢？
如果师父对他失去兴趣。
克莱尔会以师姐的身份，让他结束这一切。
然后，克莱尔要让他知道。
自己究竟有多么痛苦。
啊啊，真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真期待呢，王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