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故人来之天意茫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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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首战

第二天早上九点,苏映棠准时到了沈家大宅。他看沈洛伊和沈书悦姐妹俩正在谈事,便在对面的小书房里等候。

房门没有关,两人也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对话清晰可闻,传到了苏映棠的耳中。

“听吴掌柜说,之前在蒋家店铺的八个掌柜,都留在了那边。他们在沈家几十年,而我们又正是用人之际,他们走了,为何姐姐却说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呢?”沈书悦不解的问。

沈洛伊解释道:“第一,现在我们每个店铺都有掌柜,一个萝卜一个坑,他们回来之后不好安排,职位和薪水,太高太低都不合适。给低了吧,他们心里肯定不乐意;给高了吧,我心里不乐意。”

听到这,苏映棠腹诽道:“对嘛,这才是你沈书怡,见钱眼开,爱财如命。”

沈洛伊接着道:“这第二嘛,人各有志,强扭的瓜不甜。第三,他们其实是看沈家已大不如前,也不相信我能经营好沈家的生意,这种只想着大树底下好乘凉,却不想去种树的人,我宁可不要。”

苏映棠忍不住暗自点头:“还真是如此。这沈书怡……有点儿意思。”

沈书悦又问:“姐姐总是鞭辟入里,妹妹真是受益匪浅。对了,姐姐让我今天去面试店员,可有什么要求?”

沈洛伊:“相貌端正、口齿伶俐。”

沈书悦欣然领命前往。

苏映棠看沈书悦前脚一出来,后脚就出现在了沈洛伊的面前。

苏映棠双手插兜,半倚在门边上:“不知道沈老板今日有何吩咐呢?”

“这里有几份解约文书,请苏先生看看,可有什么问题。”

苏映棠走上前去,拿过来一看,正是刚才沈家两姐妹在讨论的几个掌柜,他快速翻了翻:“没啥问题。”

“那么快,你只看了一眼吧?”

“沈老板是在质疑我的专业吗?”

沈洛伊不想与他作口舌之争,便道:“那好,请苏先生帮我拟一份合同吧,合同里要包含以下几点:一是不得向任何机构和个人泄露在‘沈记绸庄’所接触到的所有服装设计图,无论草图还是定稿;二是如果泄露,之后要承担的赔偿金额以及法律责任。”

苏映棠听完后纹丝不动,足足愣了几秒。

沈洛伊:“怎么,苏先生无法胜任么?”

苏映棠忙道:“啊,没有,没有……沈老板心思如此之缜密,考虑如此之周到,实乃‘沈记’之福啊。”

沈洛伊也不管他是虚情还是客套,又跟苏映棠交代了关于服装款式、颜色、图案、甚至缝纫方法等方方面面的明确规定以及赔偿细则,十分详尽。

“对了,沈家的店铺最近都在装修,我和书悦也都是在家办公,这段时间就只能委屈苏先生与我同处一室了。”说完,沈洛伊抬眼示意了一下书房里另外一边的办公桌。

本来那是沈书悦的办公桌,但沈书悦听说苏映棠也要来家里办公时,便提出她去对面的小书房办公。

沈洛伊知道沈书悦以前就常常在小书房里看书,习惯了那边的氛围,再加上里面还有些私人物品,沈书悦应该是不放心让一个外人待在里边。

苏映棠走到桌边坐下,百思不得其解,这位沈大小姐竟然会有知识产权保护的意识,甚至就像是知道有《巴黎公约》的存在一样。

“沈小姐当真没有在国外念过书?”苏映棠不禁脱口问道。

沈洛伊只给了他一个“与你无关”的表情,便低头做自己的事了。

苏映棠忙活了一个上午,终于按照沈洛伊的要求把合同整理了出来。

沈洛伊拿过合同,看得非常仔细。她知道,这份合同上所涉及到的条款非常具体、繁琐。不过苏映棠的用词、行文却简洁明了,让人一目了然。

沈洛伊面色平静地看完之后,对苏映棠道:“苏先生草拟的这份合同,确是无懈可击,无需再做任何改动了,正式合同就照这份来吧。”

不知道为什么,被沈洛伊这么一夸,苏映棠竟有些飘飘然,甚至还有点沾沾自喜起来:“沈老板过奖了,这都是我分内的事。”

“既然如此,”沈洛伊又摆出了职业性的微笑,“苏先生不如索性第一个把这份合同给签了,以作表率。”

苏映棠震惊:“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凭什么要签这种合同?”

苏映棠刚刚才泛起的喜悦之情瞬间就荡然无存了。

沈洛伊平静地看着苏映棠:“‘这种合同’?这不是苏先生‘呕心沥血’的杰作么?怎么,苏先生是对自己没有信心么?”

苏映棠一声不吭。

“苏先生今后要在我们‘沈记’工作,尤其还可以随意出入我的办公室,是接触设计图机会最多的人,苏先生就不怕万一以后有什么有心之人,说你监守自盗一类的?这不过是一份保密协议,只要苏先生没有其他心思,又有什么不敢签的呢?”

苏映棠算是体会了什么叫“自食其果”。

“苏先生是‘沈记’的法律顾问,你都敢签,我相信其他人就不会再有任何顾虑了。”沈洛伊算是解释道。

苏映棠一方面气沈书怡,果真笑里藏刀;另一方面他气自己,竟然觉得这番话也有点道理,然后,苏映棠便在保密协议上龙飞凤舞地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沈洛伊看着苏映棠签好的保密协议,一副早该如此的表情。

她也不理会苏映棠此刻心里还怒气未消,接着道:“接下来还得麻烦苏大律师,再草拟两份劳务合同。一份是针对沈记的裁缝,这是他们的薪水标准。”说着,沈洛伊递给苏映棠一张表格。

表格上详细罗列了每个裁缝需要完成的基本工作量以及薪资标准,包括基本薪资、奖金以及处罚等。

沈洛伊又道:“另一份合同,是针对店里的伙计,也就是销售顾问的。他们的薪水也是底薪加提成。我做了一份明细,每月卖出去多少金额,可以拿到多少提成,都有一一列明。但若是每月业绩没有达标,则同样拿不到底薪。两份合同,对男女的要求都是一样,如果连续两个月都没有达标的话,‘沈记’就不再聘用了。”

“沈老板可真是资本家啊,‘寸有所长,尺有所短’,你用这样的标准去要求每一个人,会不会太苛刻了?”苏映棠不满道。

“在我这里,就是各凭本事,多劳多得。我开店的目的是赚钱,不是做慈善,我的店里不养闲人。”沈洛伊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

“你就不考虑一下那些在你们沈家辛辛苦苦工作了几十年的老伙计,他们能否适应?万一两个月之后你真的要把他们给辞退了,他们这个年纪,你让他们怎么办,靠什么生活下去?更别说他们可能还有一大家子人要养活呢!古人云,‘达则兼济天下’……”

“多谢苏先生的忠告。”沈洛伊打断了他,毫不留情,“我现在正是自身难保,所以只能独善其身了。苏先生留学十余年,不要告诉我你留学的时候家里给你寄的不是钱,而是同情心!”

“所以在感情与金钱面前,沈小姐一定选钱了?”

“拜你的好兄弟蒋思仁所赐,你觉得我现在还有得选吗?”

苏映棠无言以对,这沈书怡简直不可理喻!

“不过你说的也确实有点道理。这样吧,考核的期限放宽一点,实在不行先换个岗位试试再说。”

苏映棠突然发现了沈洛伊的一个优点,就是她认错的速度还挺快的。他在心里笑道:“还真是刀子嘴,豆腐心呢!”

沈家店铺的装修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沈氏两姐妹也没有闲着,这几天,她们一大早便在预订好的酒店套房里面试新来的裁缝。沈书悦对缝纫一无所知,沈洛伊便不厌其烦地从旁指点。

沈洛伊之所以要亲自面试,是因为她的服装设计图,最终要呈现出来的效果,缝纫这一环至关重要。

沈洛伊想重振沈家的家业,一开始不过是想帮沈家渡过难关。后来她心里慢慢地冒出来一个念头,这个念头一旦出现便挥之不去,并且生根发芽,不断成熟,这或许就是她一直深埋在心中的理想,那就是创立一个属于沈家的品牌,一个属于她自己的品牌。

其实沈洛伊之前一直都在做行销,但当她重操旧业再次拿起笔,开始构思衣服草图时,她发现自己的内心是汹涌澎湃的。

沈洛伊终于把这些年在脑海中勾勒了一遍又一遍的设计图付诸于纸上,现在,她想看看她的作品,是否能完美呈现。

招兵买马,这不过是她宏伟蓝图的第一步。

这次面试,沈洛伊一共挑选了五六十位熟练的裁缝,这些裁缝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他们不但缝纫技术一流,最重要的是,他们对自己的手艺充满信心,沈洛伊太需要一个有热血的团队了。

沈洛伊给裁缝的薪水在同行之中属于中等偏上水平,如果加上衣服提成的话,收入就非常可观了。

沈洛伊租了一间超大厂房,专供这些新的裁缝制衣。

在新裁缝进入工厂之前,沈洛伊亲自给他们做了岗前培训,并发放了员工手册和工作流程。沈书悦在一旁边帮边学,她十分好奇,为什么姐姐会懂这么多她前所未闻、前所未见的东西。

另一边,沈书悦之前招聘的店员,也开始了岗前培训。与培训裁缝不同的是,这是属于销售范畴的培训,沈洛伊深谙此道,她不仅要求新老员工都要参加,甚至要求各店掌柜也必须到场。

一开始,便有几个掌柜怨声载道。沈记店铺的老掌柜,都相当于身兼了店长与账房二职。可是按照沈洛伊对于新店的规划,这些掌柜都已经不再适合做店长了。

沈洛伊知道这些掌柜都在沈家工作了大半辈子,他们已经习惯了原来的那套模式,一时半会儿要求他们适应,确实有点强人所难。

本来掌柜们都有点儿担忧,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这少东家初来乍到,会不会新官上任三把火,拿他们中的人开刀,以儆效尤。却没想到,沈洛伊调整了思路,她让老掌柜们转战幕后,主管财务,另外兼客服部主管。

开店做生意,总会遇到难伺候的主。这些掌柜们哪个不是身经百战,什么场面没有见过;况且只要跟沈家打过交道的人,见到他们,无论如何也会给三分薄面。

老掌柜们对于新的工作方式和节奏,确实力不从心。而少东家这样的安排,让他们既不用每天鞍前马后的伺候人,也不用灰头土脸地卷铺盖走人,还让他们掌握着店铺的财政大权。另外沈洛伊还在每间店铺的二楼,给掌柜们留了一间舒适敞亮的办公室,掌柜们都觉得无可挑剔,对沈洛伊更是忠心耿耿、马首是瞻。

沈洛伊十分清楚,现在是沈家转型最重要的时期,这个时候,没有什么比稳定人心更重要的了。

转眼一月之期将尽,新店开业的准备工作也到了尾声。开业之前,沈洛伊还特意接受了一家报社的独家专访。沈洛伊为即将焕然一新的“沈记绸庄”大肆宣传了一番,但关于新店的细节,她却只字未提,可字里行间无不透露出四个字:独一无二。

以前从不轻易抛头露面的沈家大小姐,现在一个月内连上三回报纸,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现在大街小巷、男女老少都在讨论着这位曾经靠学富五车而声名远播的才女,现今到底是靠什么可以在商界有一席之地的?

“沈记绸庄”开业当天,店前人满为患。

店门才打开,身穿统一制服的男女店员们便列队站在两侧,整齐划一,鞠躬问候,之后,客人们便鱼贯而入。

“沈记绸庄”原先的店铺只有一楼,后来沈洛伊把一至三层整栋买下。现在的一楼被打通成了一个有着三百多平米的大平层,视野开阔,宽敞明亮。

一楼的装修融合了北欧的简约与欧洲王室的古典,既不会让名门贵胄觉得朴实无华,也不会让普通人觉得高攀不起。

一楼以中间的楼梯为中轴线,衣服向两边延展性摆放。所有服装不按价格分类,而是按照功能分区,比如:工作、家居、赴宴、户外等,一应俱全。

沈洛伊深谙消费者的心理,很多人只不过是怕被熟人看见自己在低价区,而宁愿选择不买。而“沈记”所倡导的消费观念是:衣服,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

所谓八卦之心人皆有之。来光顾的客人中有真心实意想买衣服的,也有只想凑热闹随便看看的,“沈记”全都一视同仁,热情周到。

在一楼的四周,设有舒适的独立试衣间。考虑到无论大家闺秀、还是千金小姐出门都会带上自己的贴身丫鬟,或是约着好友结伴而来,试衣间内又有帘子隔开,里面试衣服,外面有藤椅,等人时便可稍适休息。

在一楼的最右端,还设有一个休息区,向客人售卖茶水、咖啡和点心,报纸则免费提供。

沈洛伊还在店里摆放了自家衣服如何穿搭的手绘图册,供客人们参考。

这些贴心的设计可以说是深得所有女性顾客的心,再加上“沈记”的衣服确实款式独特、面料舒适、种类繁多,一时之间“沈记”各个店铺门庭若市,来人络绎不绝。

“沈记”的这些创新,可谓前无古人,在当时的上海滩掀起了一股空前绝后的狂潮。那段时间,无论平民百姓还是达官显贵都以去过“沈记”为荣,因为店里总是人满为患,“沈记”为了不影响购物环境,不得不推出预约制,限制每个时段的进店人数,那些在店外等候的长龙,人人心急如焚,都想一睹为快。

沈家是做丝绸起家的,因此店里不乏款式独特的旗袍,有的款式甚至一度被一抢而空。

吴掌柜哪里见过这等场面,直让工厂加班加点地赶制。沈洛伊却吩咐吴掌柜,衣服可以赶制,但要客人预付全款,且十天之后才能交货。吴掌柜不明所以,有货不卖,这是何道理?

沈洛伊只缓缓吐出了四个字:饥饿营销。

要是吴掌柜见过那种为了一个名牌限量款包、一台新上市的手机而通宵达旦排队的狂热,就会像沈洛伊一样见怪不怪了。

一段时间之后,许多人都注意到了“沈记”店铺一楼通往二楼的楼梯口原先设置的围挡都被撤掉了,取而代之的是竖起了一块牌子,上书:“贵宾专属”,除了“沈记”员工,却从未见有人上去过。一时之间,大家好奇之心四起,问起店员,得到的答复都是,楼上为贵宾包间,得是“沈记”的会员才能上楼。

正当所有人都一头雾水之时,只见从门外浩浩荡荡地走进来一队人马,排头的两位气派不凡,一看便知非富即贵,早有眼尖的顾客认出,来人正是“梁记茶行”的大小姐梁卿月,还有她身旁的那位翩翩佳公子,不是蒋家三少爷蒋思仁又是谁呢!

沈洛伊接到禀报,便从二楼下来,向这二人走了过去。

一个多月前,蒋思仁和沈书怡退婚一事还闹得沸沸扬扬,人们多多少少也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如今三个当事人狭路相逢,蒋梁二人又带了这许多人来,不知是福是祸,所有人都朝这边看过来,想着怕是有一台好戏要上演了。

沈洛伊笑容可掬,迎上前去:“梁小姐和蒋先生二位大驾光临,蔽店可真是蓬荜生辉啊。”

“沈老板客气了,早就听说‘沈记’在上海滩,乃至全中国都独树一帜,我们今天也来开开眼界,就当是给沈老板捧个场吧。”梁卿月也是笑容得体,看不出丝毫破绽。

“恭喜你啊书怡,希望‘沈记’生意兴隆,财源广进。”蒋思仁拱手道。

沈洛伊亦还礼:“多谢蒋先生吉言。二位请随意参观,今天梁小姐看中的衣服,就当是我送的见面礼了。”

梁卿月也落落大方:“既然沈老板这么客气,我就却之不恭了。”

蒋思仁看不出这俩人之间到底是真情还是客套,只觉得自己好像有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

沈洛伊摆出自己的招牌笑容:“蒋先生也请随意,可帮令堂和令妹挑选几样中意的带回去。”

“那我就先替她们多谢了,书怡。”蒋思仁看梁卿月没有拒绝,自己也不好意思推辞。

沈洛伊陪着梁卿月一众人绕了一圈,梁卿月也注意到了楼梯口的牌子,便指着问道:“这是什么意思,要怎么样才能成为‘沈记’的贵宾呢?”

沈洛伊解释道:“贵宾室只限会员使用,二楼共有十个包间,每年预存一万大洋便可;三楼仅有四个包间,每年需预存三万大洋。”

“原来如此!”梁卿月像是细细思索了一番道,又道,“那我先预存三楼三年的会费!”说完,梁卿月示意身后的随从去柜台会账,然后对沈洛伊道:“请沈老板带路!”

沈洛伊做了个“请”的姿势,和梁卿月并排向二楼走去,蒋思仁也跟随其后。

这才短短十几分钟的时间,“沈记”就进账九万大洋,别说是店里的顾客,就是“沈记”的员工,也都目瞪口呆,不可置信。

按理说,这沈、梁二人应该是针锋相对,水火不容才对。但从见面到两人携手上楼,不仅没有面红耳赤,梁大小姐还一掷千金,这让吃瓜群众简直无瓜可吃!

便有不明就里的好事者,一说是梁卿月想要给沈书怡一个下马威;一说是这蒋思仁真乃御妻有术,能让新欢旧爱和睦相处,其乐融融。

三人走到二楼楼梯口时,沈洛伊忽然侧身微微一拦,对蒋思仁道:“这二、三楼是贵宾专属,蒋先生既然没有入会,还请留步。”

蒋思仁没有料到沈书怡竟会如此公事公办,一时下不来台,只能看着梁卿月。

梁卿月宽慰道:“我和沈小姐有事要谈,还请蒋少爷在楼下宽坐,等我一下,今天的晚饭我请。”

蒋思仁看梁卿月居然也不帮他,还跟沈书怡沆瀣一气,更加愤愤不平,但也只能无可奈何地离开了。

沈洛伊一边讲解,一边带着梁卿月到处参观。

二楼靠楼梯左边是一间办公室,办公室内除了办公区,还隔出来一个会客室。楼梯右边是一个宽敞的员工休息室。

二楼还分别有十个独立的包间。包间的装修华丽但不媚俗,里面有舒适的更衣室,漂亮的浴缸,更加宽敞的休息区,休息区内有沙发、报纸、免费的茶水、饮料、点心等,另外还有一个酒柜,里面各种酒水一应俱全、明码标价。每个包间都有专人负责接待,二对一服务。

三楼的包间分别从四个入口上去,四个包房互不干扰。如果说二楼的包间还有些低调的奢华,那三楼的包间就是赤裸裸的炫富。

三楼每个包间都在七十平以上,都带有一个独立的室外花园。室内的配套除了比二楼的更加精致、更加奢靡之外,还有其他更加周到的服务。在这里,客人换下的衣服会被立马送去干洗、熨好之后再送回给顾客;这里甚至还可以根据客人的需求,帮客人设计发型,方便客人参加各种类型的聚会。三楼的贵宾可以指定接待员,提供三对一的服务。四个包房之间又以水榭假山相隔,私密性极强。

参观完后,两人回到了二楼的办公室。

“这里是吴掌柜的地盘,还请梁大小姐屈尊将就一下。”沈洛伊开玩笑道。

“你都没有为自己准备一间办公室吗?”梁卿月好奇地问。

“在这个地段用商铺做办公室那就太过奢侈了,吴掌柜是身不由己,我打算另觅他处。”沈洛伊以实相告。

“真是精打细算!”梁卿月笑道。

沈洛伊走到办公桌前,拿出一个小箱子,往梁卿月面前一推:“对了,这个先给你。”

梁卿月没有多想,打开一看,里面竟然全是白花花的“袁大头”,这定是沈洛伊还她之前的抵押贷款了。

梁卿月数了数,抬眼问道:“怎么还多了五万大洋?”

沈洛伊微笑:“多出来的那些算是利息。”

“平白就能多赚五万大洋!沈老板以后要是还有这样的生意,一定要照顾我啊!”梁卿月开玩笑道,然后,边说边把多余的钱拿了出来,“我俩之间你还计较这个,就太见外了。”

沈洛伊也不磨叽:“既然卿月你是痛快人,那我也不能不识抬举,这利息我就先收回。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只管知会我就行。”

“嗯,我肯定第一个告诉你。”说罢,梁卿月笑道,“我早就说嘛,你的房契不过是暂时放在我那里,不过没想到的是,竟然会这么快,都还没捂热乎呢!我晚上叫人直接给你送到府上去吧。”

沈洛伊诚心道:“如此的话就多谢了。不过刚刚那九万大洋的会员费,我是一定不能收的。我知道你是来帮我撑场子的,怎么好意思再让你破费呢。”

梁卿月:“我要是不出钱,只管吆喝,岂不是成了托儿?”

沈洛伊:“你忘了刚刚说的话,以我俩之间的关系,你这样就是见外!”

梁卿月:“好好好,我这就叫‘自食其果’。那沈老板这便宜,我可就不占白不占了。”

沈洛伊突然正经道:“卿月,参观完了这一圈,你可有什么想法,我想听听。”

梁卿月:“简直太不可思议了!真不知道书怡你这些奇思妙想到底从何而来?”

沈洛伊没好气地笑:“好了,好了,现在没有外人,不用再演了。”

“我没有演,我这都是发自肺腑的,看不出来么!不过话又说回来,我还真有一个疑惑,”梁卿月认真道,“你这二、三层楼如此奢华却不卖衣服,只做更衣、休息、会员会客之用,会不会太过浪费了?”

“还真是一针见血啊!”沈洛伊说着拿出了几本图册,递给梁卿月。

梁卿月顺着翻了一遍,不禁啧啧称奇:“这些款式要是做出来,定会轰动上海滩啊,为何刚刚在一楼,我一件都没有看到呢?”

沈洛伊得意道:“这便是二、三楼如此奢华的真正原因所在。二、三楼的包间除了能享受更好、更贴心的服务之外,还有就是这些衣服,我只想在贵宾顾客中限量销售。这些衣服用料考究、做工精细、配饰名贵,一般人消费不起。我打算实行限量款,也就是说,这些衣服数量有限,先到先得。而三楼的顾客,不仅有优先选择权,还可以独享私人订制服务,也就是定制款:仅此一套,绝无同款。你知道,这个世界上百分之八十的财富都掌握在百分之二十的人手中,而这些有钱人最喜欢的是什么,就是与众不同。”

梁卿月惊呼:“书怡,你可真是天降奇才啊!”

沈洛伊问:“那依你之见,你觉得‘沈记’的未来会如何呢?”

“不可限量。”梁卿月笃定道。

“我倒是有一个问题想问问你。”沈洛伊的口气突然郑重其事起来,“请问梁卿月小姐是否愿意加入‘沈记’,与我并肩作战呢?”沈洛伊看着梁卿月,眼神坚定。

“此话怎讲,你是打算让我入股?可我看以‘沈记’现在这个势头,并不需要任何外力了呀。”梁卿月一脸的迷惑。

沈洛伊笑:“梁大小姐果然明察秋毫,不过我看中的并非你的财力。”

梁卿月不解:“那还能有什么?”

“据我所知,你是宾大美术系毕业的高材生,所以,我想请你来我们‘沈记’做服装设计总监。”

“服装设计总监?”梁卿月重复道,好像不太确定这几个字的含义。

沈洛伊道:“对,就是Fashion Design Director。”

听到英文解释,梁卿月似乎才有点明白,但还是迟疑道:“可是我从来没有做过服装设计,更不用说是做总监了,你就不怕我砸了你们沈家的招牌吗?”

沈洛伊忍住内心的澎湃,道:“我相信你,卿月,也相信自己的眼光。‘沈记’如果只靠我一个人的话,是走不了太远的,我真的需要有人帮我!”

梁卿月不自信地道:“可是隔行如隔山,更何况家里的茶行还需要我去打理呢。”

沈洛伊循循善诱道:“之前你来我们工厂参观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你对服装设计很感兴趣,并且有非常独到的眼光。以你的功底,要熟悉起来并非难事,专业上有任何的问题我都可以帮你。至于你们家的茶行,梁二公子应该更加合适吧,他一定可以让你们家的茶行发扬光大的。可是你不同啊卿月,你的心另有所属,就真的不想过来试试?”

“书怡,你总是能戳中人的软肋,不得不承认,这个提议对我来说诱惑非常大,只是……”

“你不用着急拒绝我,回去再慢慢考虑,毕竟这对你,对你们家茶行来说,都不是一件小事。如果你愿意的话,不妨先一边教你弟弟经营茶行,一边再慢慢放手。有空的话,先练练手,帮我画点儿设计图,也不用到店里上班,你看怎么样?”

“兹事体大,你容我再考虑考虑。”

“没关系,多久我都可以等的。卿月,你记住,‘沈记’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正在这时,蒋思仁突然闯了进来,沈洛伊和梁卿月均是一愣,店里的伙计站在门口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沈洛伊一看便知定是伙计拦不住,便示意他离开,自己处理。

蒋思仁挑衅地看着沈洛伊:“沈老板,我刚刚交了一万大洋的会费,现在有资格上来了吧?”

“多谢蒋先生捧场,请问蒋先生看中了哪间包房,我亲自带您过去。”

“我不是来看包房的,我是来找卿月的。”说完,蒋思仁对着梁卿月道:“卿月,你没事吧,我看你那么久都没有下来,就有点着急。”

梁卿月既尴尬又有点无奈地道:“我在跟书怡聊天,能有什么事呢,你这是操的哪门子心呐!”

“蒋先生大概是怕我们对梁小姐招待不周吧,正好我和梁小姐也谈完了,这就完璧归赵,蒋先生请。”说完,沈洛伊做了个“请”的姿势。

蒋思仁和梁卿月一起出了“沈记”的大门,蒋思仁一路上愤愤不平:“这个沈书怡真是岂有此理,我刚刚问过吴掌柜了,每个会员都可以带一个朋友去楼上包间,她却偏偏不让我跟着你去,你说她这是什么意思?她开门做生意,心胸竟然如此狭窄。还有,你看见了吗,我刚刚才说我也交了一万大洋,她立马就喜笑颜开,对我毕恭毕敬,之前听表哥说我还不信,今天我算是亲眼见识了,她现在利欲熏心,完全不念旧情……”

蒋思仁没有发现沈洛伊刚刚话里的讽刺,还觉得自己占了上风,梁卿月也不忍拆穿,只道:“沈小姐不让你跟着我去楼上包间,是一番好意,你别误会了人家。”

“一番好意?我怎么没有看出来。”蒋思仁不屑一顾道。

梁卿月也不便明说,这楼上每个包间都是独立且私密的,像他们这样没名没分,一起待在里面久久不出来,难免落人口实,除非是同性朋友、或是夫妻,那就另当别论了。

蒋思仁还在喋喋不休:“我跟沈书怡从小一起长大,我是真的没想到她才做了几天生意就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真是人心隔肚皮啊。卿月,都怪我,今天拉着你过来给她捧场,却让你平白无故损失了九万大洋。你说你也是,你们又不熟,干嘛一见面就给她那么多钱呢,万一打了水漂,伯父怪你怎么办!”

梁卿月没好气地回:“第一,今天我是自愿过来的;第二,那是我自己的钱,没有人有资格干涉我。”

“怎么你现在说话的口气跟沈书怡一模一样啊!我看你以后还是少跟她来往吧,她现在眼里只认钱不认人,我怕你……我怕你……”

梁卿月冷笑:“你怕我跟她同流合污是吧,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对了,晚饭我就不跟你去了,我突然想起来我爸找我有点事,我得回家了。”梁卿月已不想再跟蒋思仁聊下去了。

“我们刚刚不是说好的吗,怎么才一会儿就变卦了?”蒋思仁追了上去,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似的,问道,“卿月,我刚才到办公室的时候,看你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这一路上你也不怎么说话,是不是刚刚沈书怡跟你说了什么?难道是——她逼你做什么你不想做的事?”

梁卿月气极:“你能不能别一天到晚疑神疑鬼的,你跟沈书怡认识都快二十年了,她秉性如何你还不清楚么?我先走了,你自便吧。”说完,梁卿月上了自家的汽车便绝尘而去。

只剩蒋思仁一个人在风中凌乱,不知所措地自言自语道:“我现在是真弄不清楚……你们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