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
公元2024年6月1日，江北市。
夜幕下的街市，灯火星星点点，一辆出租车开到了一座KTV的门口，两个中年女人下车，径直步入KTV，门口的门童看了一眼，也没吱声。
两个女人开了一间包房，要了啤酒、水果和一个女招待，然后窝在沙发里面，一个伸懒腰，另一个嚷道：“妹子，放伴奏！《爱江山更爱美人》！”
女招待急忙打开电视机，调出那个熟悉的旋律，女人抓起麦克风，唱道——
道不尽红尘舍恋
诉不完人间恩怨
世世代代都是缘
流着相同的血
喝着相同的水
这条路慢慢又长远
红花当然配绿叶
这一辈子谁来陪
渺渺茫茫来又回
往日情景再浮现
藕虽断了丝还连
轻叹世间事多变迁
“爱江山，更爱美人，哪个英雄好汉宁愿孤单……”另一个女人也哼唱起来。
两个中年女人开始蹂躏女招待。唱歌的那个放下话筒，一边开始剥橘子，一边说道：“妹子，你觉得，在男人眼里，江山和美人，谁更重要？”
女招待回答：“当然是美人重要啊，《爱江山更爱美人》嘛！”
“错啦！他自己更重要！女人也一样，在女人眼里，也是自己更重要！”
女招待“哦”了一声。
“妹子，你有男朋友嘛？”另一个中年女人问道，“你有几个男朋友？”
女招待怀疑对方是来砸场子的，琢磨着是不是通报保安：“没有啦，我刚毕业。”
“哦，大学生？男人最喜欢大学生。”
“中专。”
“也不低啦。”
“妹子，”那个唱歌的，再次捡起话题，“你喜欢金庸剧嘛？我们是看着金庸剧长大的。”
“还行吧。”
“什么还行？金庸剧那叫一个垃圾，男主角花心不说，还鼓吹恋足癖。”
“恋足癖？”
“《倚天屠龙记》，赵敏和张无忌是怎么搞到一起的？还有，新修版的《神雕侠侣》，杨过在古墓学艺，做梦，梦到了一对白蝴蝶，白蝴蝶是什么？”
“两位姐姐，你们下一首歌是什么，我帮你们放伴奏。”女招待明白了，对方应该是感情不顺，被渣男伤了，才带着闺蜜来KTV发泄情绪的。
“算了，妹子坐下，咱们聊聊。”
女招待坐下，帮着剥橘子：“姐是干什么工作的呀？”
“辞了。”
“啊——？”
“今天刚辞职的。”
“为啥呀？”
“老板打压。”
“她想三步一拜，去九华山。”另一个中年女人插嘴道，“也好散散心。”
“九华山，挺好的呀，那里有一个特别高的地藏王菩萨像，很庄严的。”
“妹子懂佛学？”
“其实是，我也想去。”
“好呀，一起呀？”唱歌的女人再次抢过话题，“你别不好意思，姐替你去找老板提。”
两个女人揪住女招待，出门就撞上了保安。保安没想到她们要拐跑女招待，一时间莫名其妙的，急忙给老板打了一个手机，手机那边传来打麻将的声音，和老板不耐烦的回复：“随她的便，少了一个傻白甜，哥开心！”
三个女人出了KTV，在门口打车。墨绿色的出租车行驶在江北市的宽阔的马路上，不到十分钟，回到了天通苑。这个天通苑，和首都北京的那个北漂的著名聚集地，是重名。两个女人带路下车，来到一座楼下，径直上了四楼，开门进了屋。
女招待下意识打量一下房间，是一个三室一厅，两间卧室，带着一个宽大的书房，书房有一扇落地窗直接通向阳台：“姐，你们住得真好啊。”
唱歌的女人回答：“两个单身女人，无所谓住的好还是不好，就是装修花了不少钱。”
女招待看到对方递过来一双拖鞋，急忙换上。
唱歌的女人说道：“自我介绍一下，我是81年的，叫李悠，她是82年的，叫唐姗姗，我们是高中和大学的同学，也是闺蜜，一个属鸡，一个属狗，一直是鸡犬不宁。”
“姐，那是封建迷信，不能信的。”女招待笑道。
“但是，我们打了二十年，居然没散，也算奇迹。”唐姗姗笑道，“你叫什么？”
“小梁。你们叫我小梁就行。”女招待回答，“我一直是住宿舍，谢谢两位姐姐叫我借住一夜。”
李悠说道：“我们可是说到做到，明天一早，就出发。不是坐高铁，是步行，三步一拜，去九华山。”
小梁回答：“可以。”
“喂，天上的星星不错。”唐姗姗趴在窗前，“小梁，你男朋友追你的时候，有没有教你看星星？准确说，是看星座？这可是男人的惯用伎俩。”
小梁笑道：“我只知道，我是天蝎。”
唐姗姗趴在窗户上：“我是水瓶，她是摩羯。”
小梁笑道：“嚯，都不好惹。”
公元1998年夏天的一个傍晚，江北市第九中学门口的一个卖馄饨的小店，李悠和唐姗姗一边吃馄饨，一边密谋着，怎么杀死李悠的养父。
李悠拿出一个笔记本，在上面写字：“那老色棍欺负你，今天夜里，我替你了结他。”
唐姗姗接过笔记本，写字：“不能杀人啊！”
李悠夺过笔记本，写道：“你不能杀他，但是，他可以强奸你。”
唐姗姗吓得直摆手。
李悠写道：“坏人就要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价。”
唐姗姗吓哭了。
李悠骂道：“再哭，你爹就回来了。”
唐姗姗停止哭泣。
李悠把那张纸从笔记本上撕下来，拿打火机点燃。
这个小店的招牌，叫“唐家馄饨”，是唐姗姗的老爹开的，父女相依为命。
当天夜里，江北市第九中学附近的一个人工湖，传来了“扑通”一声。
这一刻，李悠和唐姗姗结成了生死同盟，也是为了这个，她们一生保持不婚主义，自己独居，年纪大了就和几个姐妹一起互相照料，直至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