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想要不一样的结果，就得先改变自己

囚室中，杂乱地堆着些稻草，墙面、地面到处都是可疑的污渍。

阴暗潮湿，气味难闻。

唯一的窗口只有一张烙饼大小，而且被铁栅封死。

阳光不甘不愿地照进来，灰尘在微弱的光线中乱舞。

欧阳志成虽然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但好在没有受到镣铐的束缚。

他的手、足都有一定程度的变形，身体的背后、大腿、上臂等处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鳞片。

欧阳志成淡定自若，对身体的异常早已习惯。

这是角色自带的东西，每一次进入游戏都有。

这种身体的异化畸变，与现实中遭遇邪神之力污染的人有些相似。

或许也是游戏的设计者参考现实情形设定的。

“阳诚”，是欧阳志成此时角色的名字。

乃是阳家家主的第六子，同时也是一个庶子。

他的出生并没有惊天动地的异象，也没有引人惊叹的祥瑞。

普普通通，平平凡凡。

家主父亲对他既没有太多热情，也没有太高的期望；他的嫡母既不喜欢他也不讨厌他，准确地说，她的眼中根本没有阳诚，因为阳诚根本不可能威胁到阳家嫡子的地位。

他的生母也只是希望他平安长大，将来能谋得一份不错的差事，为其养老送终。

阳氏乃是士族，世代服务于徐国的上卿“赵氏”，深得赵氏的信任。

在他8岁时，便被送到赵氏的庄园里，开始识字，接受教育。

作为士族的庶子，他从小接受的教育内容五花八门，要认识农具和各种农作物，了解气候和历法，了解种植的方方面面；背诵诗歌，学会贵族间的交往礼仪；还要学习基本的管理和军事常识；要打熬身体，学习射箭，修炼武道，使用各种武器，驾驶战车……这一切，自然都是为了今后更好地为注定要继承家业的嫡兄阳宇效力。

此时在游戏里的时间和地点，是位于已知地图东南方向的大国，徐国的徐哀公元年。

刚刚薨逝的徐灵公，是一位……怎么说呢，很搞笑的君主。

谥法曰：不勤成名曰灵，死而志成曰灵，死见神能曰灵，乱而不损曰灵，好祭鬼怪曰灵，极知鬼神曰灵。

所以得到“灵”这个谥号的君主，往往在位期间做了不少荒唐事。

徐灵公也是如此。

他在位短短几年，就把徐国的中兴之主“徐宣公”攒下的家底败得差不多了。

这些都是过去几次游戏经历中，欧阳志成掌握的信息。

而眼下，欧阳志成附身的阳氏庶子“阳诚”，情况可不算好。

7年前，阳氏前任家主中年暴毙，嫡长子“阳宇”继承家主之位。

阳宇与庶出的弟弟阳诚早有恩怨，接手家族后便迫不及待地将阳诚发配出来垦荒。

垦荒是家族大计，每一个家族，都在努力垦荒，向大自然索取更多的耕地，才能养活更多人口，积蓄更多财富。

但负责垦荒的人，可不见得能落得什么好处。

不但要远离家族，难以得到各种武道修炼资源的分配。

而且还要在这莽荒之地，面对铺天盖地的毒虫、嗜血残忍的妖兽，能力诡异的精怪，朝不保夕。

还必然会远离赵氏，远离权力的中心，被彻底的边缘化……

但欧阳志成附身的这位阳诚，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这七年里，阳诚率领垦荒队猎杀妖兽和精怪，冒着巨大的风险直接食用妖兽和精怪的血肉。

如此一来，哪怕缺少家族供应的武道修行资源，整个垦荒团队的武道修为都有长足的进步。

当然，代价也是有的。

那些在狩猎妖兽的过程中战死的人且不提。

活下来的人，经年累月地食用未经妥善处理的妖兽和精怪血肉，身体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异化，越是进步快的，身体的异化就越严重。

同时大部分人的心智也受到了一定的影响.

难以控制情绪，乃至发疯发狂，都是常见现象。

之所以说是“大部分人”，那自然就有例外。

阳诚的心智就基本上没受什么影响。

大概是因为阳诚的意志太过坚定吧？

不过他的身体，也出现了不少异化。

付出了这样巨大的代价，好处也是显而易见。

垦荒队的成员，只要活下来的，都已经晋升了“隐元境”，成为真正的武者。

隐元境武者可不是大白菜，哪怕进入军队，也是可以当任伍长、什长的精锐士兵。

而阳诚的武道天赋相当不错，在20岁时已经晋升洞明境，相当于现实世界的二阶职业者。

以现实世界对于各条职业途径的研究和开发，锻炼法的改进，各种用于提升实力的资源的研发，能在20岁晋升二阶职业者都算是天才了——欧阳志成不是天才，他是为了在残酷的生存环境下保命，而使用了揠苗助长的特供药剂，所以才能二十出头就晋升二阶职业者。

在这方游戏世界，哪怕是上卿家族全力培养的武道高手，20岁一般也只能达到隐元境中后期。

更何况阳诚修炼的是品质低劣的武道功法，修炼资源几近于无！

由此可知阳诚的天赋有多好。

一个月前，阳诚获得消息，得知徐国的军队遭遇了一场惨痛的失败。

而阳宇因为在战场上带头逃跑，被赵氏严厉斥责，剥夺了官职，命令其返回家族反省。

阳诚认为机会来临，带领垦荒队杀回家族封地，将阳宇枭首。

然后自信满满地带着阳宇的首级来到赵氏当前的都城“中津”求封赏。

结果，理所当然地被关了起来。

有风声传出，赵氏内部正在讨论，要将阳诚明正典刑，杀鸡儆猴。

这，便是角色“阳诚”的背景故事。

蠢，太蠢了。

每次进入游戏，欧阳志成都忍不住吐槽。

这个阳诚啊，在武道方面，说是天才也不为过。

但在政治方面，简直就是个白痴。

这个时代，很像欧阳志成老家的春秋时期。

虽然文人、士大夫总在哀叹“世风日下，礼乐崩坏”。

但若往后再看几千年，此世其实已经是道德的巅峰了。

上至贵族、下至国人，都有朴素的道德观念。

今后的道德水平只会更快地滑坡。

阳诚以下犯上，以庶子之身凌迫嫡子，在这个时代是大忌。

虽然徐国的上层就有过以小宗犯大宗的黑历史。

就现在坐在君主位置上的这一支，以前曾是小宗，靠着数次内战，取代了大宗，成为徐国之主。

有两支徐国的上卿家族，也发生过嫡庶之争。

正因为这样，所以徐国对“以下犯上”这方面特别敏感，担心再一次被“小宗代大宗”。

所以说，你阳诚犯下如此大错，还妄想得到赵氏的赏赐，这不是纯纯的大脑功能型障碍么？

欧阳志成往后一仰，舒舒服服地躺在散发着异味的稻草堆上。

虽然身为囚犯，但仅仅是环境恶劣了点，生活其实并不差，每日有肉有酒。

狱卒对他也还算恭敬。

毕竟，“士可杀不可辱”嘛。

他再怎么也是出身于“士”的家族，乃是贵族的一员。

赵氏就算要杀他，也不会折辱他。

折辱一名贵族，看似是小事，实则是动摇这个世卿世禄的贵族社会的统治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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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数日，欧阳志成每日除了吃喝睡觉，就是练武。

他老老实实地待在囚室里，自然不是在等死。

此前经历过十多次这种开局了，他很清楚，只要自己不作死，这次就不会死。

其实稍微想想就能猜到。

阳诚虽然杀了阳宇，但也第一时间来中津城向赵氏表忠心。

这就是，虽然做了错事，但本心还是好的嘛！

只要忠心，犯点小错又算什么呢。

但究竟是真忠心？还是假忠心？

那就得考察考察了。

而赵氏的考察……不出所料的话，就是放出风声，要诛他以正视听，却又不限制他的行动和修为。

就看他会不会逃跑。

若是逃了，那自然就是良心大大的坏，此子断不可留，还是杀了祭天吧。

若是不逃，束手待死，那就是赵氏的忠臣。

既是忠诚，那犯点错也只是小错，只需小惩大诫一番即可，今后该用还是继续用。

这一次重开游戏，欧阳志成也没想在这个阶段玩什么新花样。

等他以“托管”的方式坐了一个月的牢后，赵氏家主【赵理】难得地从徐国都城回来一次。

作为徐国目前的副执政，他日理万机，处理徐国的国事。

至于赵氏的事务，他大多交给赵氏的家臣们来打理，就像徐国的国君往往将国事托付给卿族们一样。

盘亘数日后，赵理才似乎终于想起了“阳诚”似的，把欧阳志成叫过去狠狠敲打了一番。

若说对赵理的了解，欧阳志成恐怕是当世第一。

以他的心理侧写功力，加上此前十七次游戏过程中和赵理的接触，随便说几句话便能投其所好，让赵理对他生出欣赏和信任之情。

所以在简单的交谈后，赵理也就顺理成章地做出了最终的判决：“戴罪立功，以观后效”。

只是阳氏家主的位置，却是不可能给欧阳志成了。

若是庶子杀了嫡子就可以上位，那世道不就乱了？

今后赵氏的庶子也来杀他上位怎么办？

这个结果，与此前十几次，并没有丝毫不同。

依然在欧阳志成熟悉的剧情轨迹上。

甚至就连赵氏授予欧阳志成的官职也和以前一样：徐国右军的一名伍长。

这是一个世卿世禄的时代，每个人能够担任的官职，都是一出生就定下来的。

阳氏家族是上士，封地是三个村庄。

所以阳氏的家主若是加入军队，便是做“卒长”，统领一百人。

若是封地为一座城邑的“大夫”家族的家主从军，差不多就是“旅帅”“旅佐”这一档次。

而上卿家族，则是轮流担任徐国的执政，并担任三军中的“军将”“军佐”。

阳诚的身份只是阳氏的庶子，给他一个“伍长”，倒也是情理之中。

这与阳诚的武道修为无关。

莫说他此时还只是第二境，洞明境。

哪怕他已经晋升第三境瑶光境，屹立于此世的武力之巅，该是伍长，还是伍长。

世卿世禄就是这样。

之前的十七次皆是如此。

不过接下来，欧阳志成就要尝试一些改变了……

相同的选择，会导致相同的结果。

想要不一样的结果，得从改变自己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