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11章 论时局投壶做赌戏
“……”
魏延听邓芝细细将前线的事情讲来,果然是眉头紧皱。
只不过他想的,和邓芝估计的有一些偏差:
“伯苗的意思是,长安方向的十万兵力全部倾巢而出?”
“都督怀疑我?”
“不,不是。”
全都派出去,不就意味着长安没有设防吗?
那封由马良转交给他的东西又在他的心头隐隐悸动。
若是在这时……
不,不对。
马良跟他说的是三个月,现在才过去一个月。提前就意味着作废。
但是将兵派给赵云,三个月后他还如何有兵力去进攻子午谷?
见魏延沉默,邓芝便想开口再劝,却被魏延伸手拦住。
“伯苗不用再说,容我自行考量。待我思索一日给你答复,如何?”
“都督!前线余下兵力只余不下一天,耽误一时,又是多少条性命!真让魏军过了此处,丞相在西边的战果如何守得住?”
“……”
“战机不可延误!您可多思考一日,子龙将军便要在前线多坚持一日。一千对十万,有多少一日可以耽误?”
“啧。”
邓芝说得对。
他的确不能耽误太久,魏延将拳头握了握紧。
自己的志向固然重要,但在关乎全局的事情面前,无论如何也不可为一己之私贻误战机。
“……汉中不能无人驻守。容我留下五千,余下的就由伯苗领去便是。”
邓芝大喜,连忙接过魏延递来的兵符:
“都督大义!”
及至深夜,魏延一人静坐在房间中。
他面前摆着马良给他的那封信。自打用兵以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期待着三个月后,可令他大展拳脚的那一刻到来。
可是他现在主动将这个机会让了出去。
悲愤与不甘填满了他的胸腔,让他许久不能说出话来,就这么坐到天色蒙蒙亮起。
“唉。”
一声叹息宣告着这场自我的拉扯结束。他点起一小簇火,然后将信丢进了火焰之中。
一会还要去监督练兵呢。
“怎么样?可有情况?”
另一边的冀县中,马良踏进太守府。
原先的府衙由于堆放了太多与战事无关的文书,而现在又不得不以各地战事为先,所以马良就将此处的办公地点区分开。
和民生与杂事相关的依旧送往府衙,由梁绪负责。梁绪和当地百姓熟络,由他处理事务,百姓心安,马良也放心。
一切和军情有关的事情送至太守府,由他亲自处理。
但是他这几天不在冀县。
所以事情看起来是分开了,但实际上还是梁绪一个人在兼顾。
“有很多情况。”
梁绪从太守府里走出来迎接他,然后便立即开始汇报工作:
“丞相传回信来,基本已经拿下了襄武。他已不打算继续向西进攻,所以在安抚当地百姓并重新设防之后,就会动身回到冀县。”
“大概多久?”
“三日左右。”
“嗯。”
马良在心中略微盘算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北方呢?”
“很顺利。高将军急速行军连克几处据点,基本上都没有受到阻拦。您奇袭略阳的战略切断了平襄和临渭的沟通渠道,高将军军杀去时,对方无法得知临渭的情况,所以沿途小据点多不战而降。
此外,还有您补军临渭的情况。虽然已经重新整合,但是依旧没有任何进展。双方在渭水前战况十分焦灼。”
“很好,进行的还算顺利。”
“顺利……吗?”
梁绪向周围扫了一圈,马良心领神会,便挥退左右。
待到周围不剩下什么人,梁绪才敢开口:
“令弟在战报之外,还传回一条消息。据远处的哨骑回报,魏军已经开始沿着渭水向临渭增援了。”
“有多少?”
“不太清楚。但支援来的魏军似乎阵型不佳,整体相当凌乱。尽管如此,人数的支援也已经压力很大了。”
梁绪忧心忡忡地与马良对视:
“攻城本就不易。再加之临渭又有渭水做天然庇护,我们想攻城就只能从正面突破。
现在两方多用弩箭对射,勉强可以起到消耗的作用;待到对方援军登城,我们就更无胜算。”
“没关系,没关系。”
马良笑呵呵地摆摆手,仿佛早就料到临渭攻不下来:
“让他与张裔将部队收拢,在身后铺好渡河攻势。缓速攻城,减少损伤。这里是一处持久战,不可操之过急。”
“那为何不先停止进攻?眼前明明是劣势……”
“想问我为什么不肯承认战略失误?”
“……是。”
一开始他给马谡下的命令是“急攻”,而马谡也明显没有做到。
而后续向此处增兵,不管怎么看都像是找补,而不像是正常的战术安排。
眼下魏军增援已至,更应该放弃这次作战才是。
“梁主簿平日里,可有什么博彩性质的娱乐行为?”
“啊?”
见马良没头没脑地问了这一句,梁绪不知什么意思。
“可有?”
马良依旧是漫不经心地向他发问。
在发问的同时,他还引着梁绪往太守府内走了许多步,直到坐到案前开始慢悠悠地翻看战事汇报。
梁绪没办法,只好顺着他的心思:
“……偶尔戏些投壶。”
“那很有生活了。我在成都任职时,偶尔也会参与一些。”
马良笑眯眯地抬起头:
“我与几个同僚玩的,多配以一些我们自己的小规则,诸如贯耳、倚杆、连中等。不知您可否知晓?”
“知晓。”
“那便方便多了:可否请郡丞与我作戏一局?”
“这……眼下战事如此紧张,您为何还有闲情雅致做这些事?”
“想来郡丞如此心急,就能代替那些攻城的将士将临渭一举攻下了。”
“……”
马良不等梁绪回答,便擅自从太守府中找出一个壶和几支箭。
他从中拨出一把箭递到梁绪手中:
“我们以五轮制,总分高者胜。”
“呼。”
梁绪在马良身上似乎看到了一丝马遵的影子。在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感觉自己所托非人。
但无论如何,他的确不太擅长拒绝别人。
要求投戏的是马良,但他的动作却又漫不经心,似乎心思并不在其上。
而梁绪自然也是没那个心情。
二人你来我往丢了几次,虽说都不太精准,也算是各积了几分。
眼看已经过去四轮,而马良的积分一直落后自己,梁绪就心想给他一个面子:
“不然我们今天就到这里吧。”
“战场与赌戏其实很类似。”
马良笑着摇摇头,然后行礼示意他开始最后一轮:
“只要这小轮没有进行到最后一轮,我们谁也分不出胜负。而这每小局之间,你胜还是我胜都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