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秋风瑟瑟
秋风飒飒,长驱直入。
未央宫一派宁静。
碧桐端着燕窝而来,一只脚正迈进去,却被候在旁边的李琨泰拦了下来。
“待会儿吧,眼下娘娘正发愁呢,不许人在身边伺候。”
碧桐闻言只得退了出去。
而此时,安静的内殿之中,只剩下沙漏倾漏的动静。
郁容挽此刻正扶额坐在矮桌旁,心不在焉地看着桌上那盆并不景气的矮桩红梅。
她没记错的话,这株红梅是她百日宴上,祖父亲手所植。当年她奉旨入宫,走得仓促,只得折下其中一株带进了宫中。
时隔多年,还是未有生机。前几日花匠精心培土呵护,稍稍有了起色。
郁容挽伸手抚摸在干枯的枝节处,心中愁肠百结。
而她的病结所在,便是韩野。
虽说那群死士带来了他身上的布条,还许诺那人已经从这世上消失。
可不知为何,她看着韩穆昀提起离北世子的神情时,总觉得他还会从哪儿出现一般。
对于今日的她而言,最难琢磨的,便是这位从北方而来的世子了。
她不知当初韩叡究竟向他许诺了什么,才会让他挥军南下,杀入皇城。
也怪自己当时太心急,慌乱中便做下了那个决定。
郁容挽一连几日都是那副愁眉不展的模样,贵妃宫里的人来回禀进度,她也只是粗略地听着,过耳不过心罢了。
见自家主子如此颓败,妙姜也不忍心了。
借着采买宴会用品的由头,妙姜再次找到了当初李琨泰安排的死士。
还未等她靠近便感受到了拂面而来的肃杀之气。
她深深吸了几口气,叩响门扉。下一刻,大门洞开,一双双杀意腾腾的眼刀朝她飞来。
妙姜梗着脖子,佯装镇定,冲着为首之人点了点头。
后者见状走上前:“姑娘还敢来?”
妙姜恐慌之余,更想开口问个清楚,便直截了当开了口。
不料对方当即便冷了脸:“上次的买卖可是折了我们一半的兄弟。”
妙姜也挺起胸膛,语气不卑不亢。
“不是也付你们三倍酬金了吗?行道里讲究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我今日来,是想知道,那两人究竟死没死。”
见对方质疑他们的能力,那伙人明显生气了,其中两个绑绷带的动作加重了几分。
“兄弟们亲眼看着他们身中刀伤跌下悬崖的,若是不信,自己去无头崖下找去!”
说罢,也不管妙姜是否还有问题便转身进了屋,随后屋子里的烛光骤然熄灭。
待妙姜再次推开门,早已经人去楼空。
夜里,郁容挽正在用朝露烧成的热水浸泡双手。
今日在千鲤池旁同贵妃指挥了一日,此刻她整个身体都酸软乏累。
得空听到妙姜再次提及那人,心头压抑的沉闷才逐渐消退。
筹办已久的中秋宫宴如约而至。
郁容挽再次装扮上册封礼时的皇后装束,在妙姜和碧桐的搀扶下走出了未央宫。。
宴席设在章华台,那儿毗邻千鲤池,精致最佳。
可郁容挽的未央宫却离那儿有些距离,况且未央宫周围没有别的热闹宫室,若不是如今成了皇后居所,想必会更加荒凉,可她偏偏喜爱它安静素雅。
穿过长长的宫巷,湖滨之上的丝竹之声缓缓传来。
贵妃此次的提议不错,把宴会办在千鲤池边,再把周围的连廊和小花园重新修葺搭建一番,人为造出活水流觞的别致景色。
这样一来,不仅满含新意,还在不经意间让外邦使臣感受了到了南胤水利的独特魅力,可谓两全其美。
越加接近,宴会上的觥筹交错之声便越是清晰。
郁容挽今日出来得晚,半道上又遇到不慎打翻了物品的内监,为了不影响进度,她只得停下让宫人们先行。
这样一来,等她快要入场的时候,月亮都已高悬半空。
这场地选得妙极,可偏偏要去到湖中心的小岛上便要经过一片湘竹林,那儿路窄僻静,要经过就更得花费一些时间。
好不容易就要走到了竹林那儿,郁容挽嫌弃人太多,便先行往前头走了去。
只是她才刚走没两步,路旁的灯火便骤然被风吹落,而此时月光也离她而去。
整条小道变得暗沉沉的。
妙姜她们距离她两个身位的距离,郁容挽见宫灯就落在前头两步路的距离,便自行走上了前。
就在她手刚接触到宫灯的时候,脑海里忽闪过一抹疑惑。
今儿可是中秋,乃是一年之中月亮最圆满的时刻,何来乌云蔽月一说呢?
这么想着,手中的灯忽明忽暗起来。
郁容挽打开竹扣,准备扶正里边的烛火,不曾想,前头忽然传来了一阵树叶被踩碎的声音。
此时,风打叶片,传来沙沙声。
她扶着宫灯的手缓慢收回,正欲起身之际,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双满是泥泞的鞋子。
皇宫整日有洒扫太监宫女打扫,何来如此深的泥泞?
就在她疑惑之余,一抹亮光忽然从她眼前掠过。
郁容挽瞬间被光刺得低下了头。
心中染起几分不悦,她已经没那么有耐心了,偏偏那脚步声再次传来。
她误以为是哪个妃子暗中捉弄,气愤之余,冲着前头没来由地斥责了一声:“何人在此装神弄鬼!”
话音刚落,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把清亮锋利的银剑。
郁容挽看着那身影越来越近,与此同时,月光也慢慢从身后照了下来。
视线一点点清晰,郁容挽的一颗心却在不断往下坠。
“——咚”
“——咚”
“——咚”
心脏猛烈的撞击声盖过了周围的一切杂音,她屏气凝神地看着逐渐从阴影里走出来的高大身影。
秋夜里的皇宫徒添几分萧瑟气息,清冷的月光照在人的身上无比透亮。
郁容挽一双黑亮亮的眸子就这样直勾勾看着那人一步步靠近。
直到她呼吸越加急促,脑中不断响起“快走,快走!”
可她就是迈不开步伐……
她已经来不及走了。
就在这时,夜风伴着那人的声音直白地灌入她耳中。。
她听到了对方冰冷愤怒的质问。
他说:“娘娘为何如此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