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提议
数以百万的庞大家产,给了刘珩充足的底气。
尤其那八千多石存粮,看着就让人安心。
因此,招待刘昱几人吃过晚饭后,他便把已经跟自家祖母商议过的想法提了出来。
一共四项:
首先,扩充捕猎队。
扩充对象,是蚩尤里所有十八岁以上四十岁以下的青壮男子。
是否参加,全凭自愿。
一旦加入,轻易不允许退出,且农闲时节必须参加集体操练活动,由周礼等刘珩家里的几个老卒率领。
没有工钱,但集体活动期间管饭。
耗费的粮食,由刘氏主脉提供。
其次,主脉和三个支脉各拿出一些财物,用以聘请医工、购买药草。
这个时代,大多数人家都会有意识的储存一些常见草药。
里聚的伤员太多,治疗费肯定是一笔大钱,不如集中资源、互通有无。
再次,失去劳动力的家庭,可以向主脉借粮借粮以度过难关,不收利息。
春耕马上就要开始了,这些家庭的耕种效率肯定会大打折扣。田地是很娇贵的,不好好伺候,长出来的庄稼就会变得稀少,粮食就会减产。各种支出却不会变少,今年年底,可预计的会有一些家庭入不敷出。
承诺借粮,能最大程度上稳定人心。
最后,刘家坞院内设置私塾,刘昱和刘家的另一个儒士担任塾师。
里聚的所有人,均可入内识字读书。
不仅免收束脩,认识的字数达到一定数量后,甚至还奖励钱粮。
一应花销,也由刘氏主脉提供。
相比于乡里间大多数趁机兼并平民的豪强,刘珩这些提议不可谓不仁慈,尤其最后两项。
借粮之举,对于许多遭受重创的家庭来说,可谓雪中送炭。
这个时代底层家庭的抗风险能力,其实很差。
因为绝大多数家庭都是靠天吃饭。
大多数家庭一年的收成,基本上只能维持温饱。一旦遇到了什么天灾人祸,比如旱灾、水灾、蝗灾,或者主要劳动力受伤,家中收成就会锐减。如果正好赶上朝廷加征赋税,很多家庭立刻就会破产。
人不吃饭会死,没钱缴纳赋税跟找死没两样,粮食却又减产,怎么办?
只能借。
找谁借?
县府和豪强,都非常愿意借钱借粮。
只是一旦签了借据......
这也是为什么总有这么多流民的根本原因,没办法,没钱缴纳赋税,又不想投身为奴,只能到处流亡。
不然的话,深山老林里也就不会有那么多野人、贼匪了。
能够从主脉借到免息粮食,这些面临破产的小门小户可以缓上一大口气。
刘珩倒是有个法子可以一定程度改变这种情况,但现在时机不对,等秋收的时候再说。
至于设置私塾,就更不用说了。
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这是汉人流传了成百上千年的道德观念。
但凡有机会,谁不想让子孙后代读书识字,去做官?哪怕只是个微末小吏。
刘烈身上那个邮人身份,算是最低级最低级的小吏了,照样很多人羡慕。
因为职位再低,每个月也有月钱,不比在地里刨食好?
那为什么刘烈能当邮人?因为他识字,他爹刘昱从小到大教他认字。
愿意拿命拼前程的人总归是少数。
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读书当官才是堂皇大道。
有这种机会,谁不愿意让自家孩子多认几个字?更别提,识字最多的竟然还能拿到钱粮奖励。
年纪小的孩子,反正也帮不上忙,不如送到私塾,至少能有人帮忙看着,甚至说不定还能挣点奖励补贴家用。
但也仅限小孩子,稍微有点力气的,肯定是要下地干活的。
刘珩心知肚明。
他也没想过一蹴而就,先有个样子,后面慢慢来。
其实还有很多刘珩想做但不能做的事情,比如加高加固蚩尤里里垣。
不说跟县城的城墙一样弄六七丈高,但至少不能像现在这样,搭个梯子就能翻越过去啊,矮矮的实在让人安全感。
但可惜,他不能做,因为逾制。
你把里垣修这么高,是想干嘛?造反么?
他家又不是出过两千石的名门望族。真要干了,里垣是上午加高的,朝廷军队是下午来的,不死也得脱层皮。
虽然刘珩觉得遗憾,但对于刘昱等人来说,仅是这些提议,已经足够他们面面相觑、目瞪口呆了。
主脉比他们想象的更有担当。
他们当然知道刘珩是在收买人心,但那又怎样?
如果真能得到好处,谁不愿意被收买?
“当然了,我也不是毫无所求。”
见众人仍然感到不可置信,刘珩径直道:“贼匪身上的那些功劳,我和阿预拿大头。”
贼人是父老子弟们一起击溃的,功劳当然也属于所有人。
但这些功劳给一般的里民,顶多换些钱财。分给刘珩、刘预这两个有官身的人就不一样了,他们有机会升官。
对于整个蚩尤里来说,这是利益最大化的做法。
刘昱没有意见。
刘朗觉得自家孙儿没出多大力,不想占主脉便宜,被刘珩劝服了。
刘钧心里有些忿忿,但到底没底气提出来。
所以这些提议,就愉快的通过了。
辖区内连续出现贼匪袭掠里聚的大事,安邑县县寺自然不会毫无动静。
次日下午,就派人来到蚩尤里核查具体情况。
来的人身份不低,是县君的主簿韩康。
主簿,属于县君门下五吏之一,是县君近臣。
所谓门下吏,是指功曹、贼曹、督盗贼、主簿、主记这五个与县君关系亲近的官职。
有点类似于中央“内外朝”的“内朝”。
“外朝”,则是县中具体办事的各个曹属,以及县丞和县尉两个县巨头。
在大汉朝,无论中央朝廷还是地方郡县,都是分曹治事。
安邑县大多数政务,都由各曹具体负责,比如主民户祠祀、农桑的户曹,掌邮驿科程的法曹等等。各曹主官叫掾,副主官叫史。掾和史,有可能只有一个,也有可能同时存在。
能做主簿的,都是县君心腹中的心腹,典型的位卑权重。在安邑县官场,是个不容忽视的大人物。
蚩尤里众人,自然恭敬招待。
然而,这位县里来的大人物并不领情。
来到蚩尤里后,也不下马,高踞马背,语气森然:“哪个是刘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