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治吏
陈悝和往日一般有些萎靡不振地走道上，这时人群中忽然钻出一人，只见他笑呵呵地搂住了陈悝，同时打趣道:
“陈县丞又如此晚起身啊？嘿嘿，昨日那帮娼女姿色如何？”
“我说王右，你如此行为有损市容啊。”陈悝苦笑着摇摇头。
“是是是。”王右听到陈悝这么一说就立刻笑着放开了手，然后饶有趣味地打量着陈悝，“我实在想不通啊陈县丞，你家夫人也算是国色天香，怎么你还要流恋这群……这群温柔美人呢？”
陈悝见他笑得猥琐，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他。
“我不像你，那么怕内室。”
“你这话讲的，那我不是不像您那么高大威猛，能讨娼倌喜欢吗。”王右笑道。
“你可别奉承我了，你把我哄得再开心这辈子也就是个吏了。”陈悝叹了口气，“不过你倒是可以去试一试，大丈夫嘛，有什么不可为的？三妻四妾不过是寻常之事，加上我那妻子，太过古板了，哪里比得上外面那些美人好呢？”
“您这话说的，您何时纳他们任何一个人为妾了？”王右接着耻笑道。
可陈悝倒有些不以为意，他连县寺专门提供给自己的官舍都不经常待，就是为了光顾自己那些个露水情人，他觉得自己这样已经很够大丈夫本份了。至于纳妾？犯得着为一两个妓女这样么？生下来的种还不一定是他的呢。
两人就这么一路调笑着，然后便来到了熟悉的华表前，但不知为何今日的县寺又有一群人在外面簇拥着，好似闹市一般。
“这帮刁民在看什么？”陈悝皱着眉头道。
“莫不是又贴什么新告示了？”王右说。
“可我看他们怎么是在看寺内呢？”他说着，随后寺内的建鼔忽然响起，看来是县令在召集众人，不过其声音之猛烈倒是前所未闻。
二人听到后都有些茫然，随后斥散了那群人，直接来到庭中，却发现庭中已聚了一群人，戚奇此刻则神情肃穆地看着他们，旁边还站着春风满面的袁燿。
陈悝见状立马来到戚奇身边，可戚奇却皱眉呵斥他与王右站到一边去，这让他们当即悻悻地退去，然后戚奇便看向袁燿:
“公子，人应当都到齐了，只不过有两个迟到的。该如何是好？”他轻声道。
“戚县官，你是这东城之县令，你说说该怎么办吧。”袁燿笑道。
戚奇听到后当即心领神会，又或者说他觉得自己心领神会了，于是他清了清嗓子，正色道:
“诗曰:鸡既鸣矣，朝既盈矣。又曰:东方明矣，朝既昌矣。陈县丞与王狱卒如此迟来，这都是什么时辰了，居然还未到寺中？真是让一众同袍好等啊！”戚奇有些愤怒地看向陈悝二人，这当他们感到好不陌生。
“这戚县官今日怎么了，像谁杀了他亲父一样？”陈悝想着。
“自今日起本寺当奉袁州伯之命，周特使之节，整顿吏风，进一步整顿民风，大小官吏皆当以身作则，今日之事我暂且不咎，日后寺内若有无故而未到者，当夺以月之俸！”戚奇正声道。
戚奇此话一出，众官吏皆一片哗然，尤其是陈悝和王右，都没搞清楚戚奇这是在做什么，从前他治下如此宽松，今日怎么一改常态？
“一定是袁公子命令的。”
此时的袁燿则默默地看着一众吵闹的皂吏，他现在乃是寿春特派的使者，为的就是整顿当地秩序。但他不能轻易发声，因为他可不想当黑脸。
“怎么！？连我这县官的话都不好使了吗！”戚奇吼道，自袁燿许诺他大好前程之后他早就不自视为一小小县令了，就算这帮恶吏记恨他也无所谓，反正他都是升官的人了，哪里还管那么多！“哪个不愿的，给我站出来，把服袍脱了，以后也不要再来了！”
他这么一说，立刻让庭中的吏员统统闭嘴了。不管他们心中是喜悦还是愤恨，都只能藏起自己的不满。尤其是陈悝，虽然心有抱怨，但他还是立刻就拉着王右滑跪了。
“戚县官仁厚，我等必不再犯。此次整顿吏治，必当肝脑涂地，一心为之。”
“好。”戚奇叫了一声，然后拿出一个卷轴，“那陈县丞过来，你来替本官念念这条条谕令。”
“是。”陈悝暗自捏了一把汗，然后便接过卷轴，随后大声将上面的内容念了出来。“自蛾贼肆逆、董卓祸国以来，天下大乱、世失其序，州伯夙夜以百姓忧为之忧，以黎民乐为之乐……然兹事繁多，无能亲为，是为州伯憾也……又曰:官为民父，吏为民师。务使胥吏亲躬，教化乡民，杜绝中饱私囊之事……不得令乡里间贫弱遗脱……”
谕令中一堆文绉绉的话让一些不通文墨的吏员一头雾水，但在大家的议论中，其意思还是很快就被弄懂了。
无非就是澄清吏治嘛！
随后陈悝又念了许多条有戚奇“制定”的规则，让吏员们务必遵守，可以说其中内容繁多，上至到寺时间，出寺时间，下到僚属之间的礼节，以及对待百姓的态度都有着一一规定，可以说事无巨细，十分繁杂。
大家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有些不知所措。
“岂有此理，往日哪有这样的道理？”
“这不就是在捉弄咱们吗！？”
“等这使者一走，我看县公会如何。”
“必然是现原形了还能如何，他拿私还少了？”
戚奇虽然没听清手底下的人到底在议论什么，但见他们如此没有纪律，突然间还真就觉得这吏治是该好好整顿一下了！
“肃静！周上官还在这呢！”
但他的选择是把这个烫手的活儿交给袁燿完成。
袁燿见这些个吏员的眼神中尽是不满、挑衅，一时间居然有些颇为痛快，不过他也知道恩威并施之理，自古以来不知有多少县官为恶吏所害，于是他大手一挥，道:
“州伯之心意，大家都知道了。从今往后，就要请诸位多多见教了。方才那条条禁令也有说明禁酒一事，不过酒事嘛，乃人之常情不可避免，今日我好好宴请大家一番，自今日后，县内酒事便绝！”
说罢，一群民夫忽然走了进来，他们抬来一坛坛美酒，让小吏们好不惊诧，这白日纵酒，不太好吧？可看袁燿眉眼带笑，似乎毫不在意，于是便抱着忐忑的心情纷纷痛饮起来。
戚奇见状也奉承道:“公子恩威并施，好本事啊。”
可袁燿这时却神色阴沉地看着一众县吏，“戚县官，你这手下人各个都是酒中豪杰啊，那日饮酒作乐的怕不只是郑大一人吧？”
戚奇听到这话立刻又闭上了嘴，内心不安地看着袁燿。
而袁燿没有再和他多说一句话，就这么默默地转身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