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风波
“道士？”戚奇此刻衣衫不整地站在县寺大堂上，斥责着底下的那帮小吏，“一个道士用鱼刺杀了一个壮汉？你们想愚弄我？当我傻了？”
“这群饭桶，就这样让一个道士逃了！？”
他此刻真是万念俱灰，如今袁燿等人估计已经在回来的途中了，到时候他要是发觉这件事，那自己该如何是好？
虽然说犯人暴动在乱世年间时常发生，光东城县去年到现在都已经出了三起，可谓是久经考验，可每次暴乱都被他给残酷的镇压了，偏偏这一次他却无能为力。
按照底下这帮狗腿子的说法，越狱的两个犯人杀了一个县吏后便趁着夜色溜出县城了。
这事他是越想越古怪，越想越愤恨，平日里他当甩手掌柜就是为了“效仿”古代垂拱而治的圣王，同时还希望以此能得到吏民们的拥戴，可谁知……关键还是个和太平道有千丝万缕关系的道士！
“王右！昨天你和谁在当差！”他怒斥道。
叫王右的小吏身子忍不住颤抖起来，他正是昨晚一直怂恿郑大去送饭的小吏，他没等郑大出来就先交班走了，谁知道郑大就这么窝囊的死了。
“禀告县官，小的当时和郑大在当职……”
“郑大我知道，他死了嘛。”戚奇咬牙切齿地说道，“不过当时怎么就你们两个在当职？”
“东城县人手缺失，也不应当缺失得如此严重吧？”
说罢，他的目光扫向另一边灰头土脸的几名小吏。
“来，你们是要我一个一个盘问，还是自己说出来？右县尉！”
“是！”
“知情不报，玩忽职守，该当何罪？”
戚奇难得的发了一回火，就把这帮平日里玩世不恭的恶吏们震住了，他们见状纷纷下跪道:
“县官饶命啊，子时之前我和耿勇还有王右、郑大一起看职，子时后是他们三个人负责的。”一个领头的小吏不停叩首道。
“哦？那你且告诉我，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一个人都不知道呢？说！”
“县……县官，我们当时在……喝酒。”那小吏脸色苍白，像是不抱希望了一样直接供了出来。
“喝酒？”戚奇听到后一时之间神色凝固住了，随后用两声冷笑打破了这堂中的肃静，“好啊好啊，这就是我东城县的县吏，难怪县内百姓平日都在议论我戚奇无能，这样看来的确如此啊！”
“没办法，那酒劲太大了……”一名小吏暗暗道，而他说的正是那日他们出于好奇而擅取的青梅酒。
“来人，把他们押住！关进县狱！加上群聚饮酒，数罪罚之。”他像是报复一般地说道。
而底下的小吏们都在纷纷叩首求情:
“县官，不要啊！”
“县官，给小人一次机会吧！”
左右县尉见状一时闭紧嘴唇，默不作声。
但站在戚奇身旁的县丞却在这时跪了下来。
“陈丞，你这是何意？你觉得本官所作所为不妥当”
“禀县官，县官所说极是。可我有一事要问:如今这事有多少人知道？”
厅堂内的众人一时之间面面相觑。
“应当只有咱们几个知道。”
“那就好——如今最重要的是控制民情，如果被百姓知道有人越狱，那届时多事者一传十，十传百……”
戚奇没等陈县丞说完就冒出了一身冷汗，“好了，你别说了！我知道了！”
如果这事传出去，那不说舆论如何，他的仕途估计到此就得结束了。更何况如今东城还客居着一位大人物呢。
“那以你的看法该如何是好？”
“县官，先容我说完:如今若将这几个罪人扣留，那不等同于向外界揭示我等监管无度？”
“的确如此，如果要抓人那就必须得有个名号，可如今自己要是不由分说地就把人关进大牢，那必然会引起不小波澜——何况这帮人的家族世为县吏，在县中力量不小。哪怕只是以酗酒之名把他们关起来，那也……唉！”他暗自叹道。
“那到底该如何是好啊？”
当真是为之奈何。
“我以为:不如准许这些罪人戴罪立功，将功补过。”县丞扭过头去，看向那帮脸色惶恐的罪吏。
“是啊！是啊！请县官许我们戴罪立功！”他们异口同声地说道。
“让他们出去抓人？”戚奇听到这一建议不由得皱起眉头，“那这回怎么就不怕他们几个泄密了呢！”
他冷冷地打量着那几个罪人的脸庞，眼中尽是愤懑。
“大人！小的不敢！”他们又齐声道。
“是啊大人。”一旁的县丞也附和道，“县狱暴动一事县寺上下人人有责，他们和您，和我们也是同一条船上的，他们怎么会愚笨到自沉江河呢。”
“而且如今正是用人之际……”
“够了！”戚奇思索了一会儿县丞的话，于是冷哼一声道。“你们若敢把这件事泄露出去，那别怪本官无情！”
“谢县官，小人肝脑涂地，无以为报！”王右感激涕零地叩首道，而他身后的吏员们也纷纷有样学样起来。
“此等废话毋须赘言。且说该如何缉捕那两人归案！”他有些厌恶地面对这帮人的谄媚，这是他有生以来最痛恨拍马屁之人的一天。
“秉县官。”王右这时又站了出来，“那越狱的犯人一个是昨日当街劫人的男子，还有一个乃是太平道妖人干吉，在江淮一地颇有名声，我们可以先从聚于这周围的道观下手。”
“道观？自甲子年之后天下还有多少道观？”戚奇刚想这样发问，但最后还是收住了，其实一想也知:太平道虽然被朝廷镇压，但人们对道门之信仰并不见得会减少多少，上至王公，下至黔首，至今都有不少人笃信神鬼之说。
哪怕是他戚奇都深爱占卜、相面之事。
既然这帮黄巾之乱的幸存者有群众基础，且大多又以“忠君爱国”之名进行自我包装，那怎么可能会在一夜之间消失殆尽呢？
在易子相食的乱世，人们需要信仰。
“那便把方圆百里的妖道都捉来询问一番……罢了，现在最重要的是防止走漏风声，至于那两个在逃的犯人……”
“逃了，又能如何呢？”
他这时才醒悟过来，他根本没必要做那么费力不讨好的事情，还捉拿归案？他又那么多时间捉拿归案吗？这等事还不是每时每刻在上演和发生？
就算要捉也得等袁燿走之后啊！可等他走了，估计人影都看不着了。
“这……这好吗？”王右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戚奇。
“如果说人跑了，你们再抓回来。那你们觉得你们有罪吗？”
他这话一出，众人沉默了。
如果说人从来都没有跑过，越狱的事情也从来没发生，那他们不就无罪了吗？
天才！简直就是天才！
“那郑大该怎么办？他可是实实在在的死了。”一旁的陈县丞又问道。
“郑大……他家中还有人吗？”
“有一对父母，其余的兄弟姊妹都死了，他也没有后代。”
“嗯……既然如此，那就说他是被犯人谋害，肇事者我们已经处决了，然后再给他些安家费就得了。”戚奇冷笑道。
他可真是宅心仁厚啊。
但就在这时，又有一个小吏急匆匆地跑了进来，他也没行礼，竟然直接绕过众人，来到戚奇身边对他附耳说道:
“县官，那位贵宾回来了。”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