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御前会议

九月二十一日。

未央宫，典客厅。

今日厅中放了一张长桌，朱常洛坐在主位，在他左右手的长桌席位上，依次坐着“英国公”张维贤、“内阁首辅”方从哲、“兵部尚书”黄嘉善、“兵科给事中”杨涟。

此外在他身旁不远处，还有单独设桌列席的“内相”王安。

两侧的屏风后两位皇子规规矩矩的坐在小圆凳上。

中书舍人汪文言随时准备记录会议内容。

这是一场御前小朝会，成分很复杂。

勋贵代表、党派代表、无党派代表、内廷代表。

可以说，基本囊括了大明朝大部分权力集体。

在这场会议上，杨涟之所以能参与，并非是他“顾命大臣”的身份，而是今日要宣布的事他得出一份力。

朱常洛翻开面前的手札，当先开口说道：

“今日召集诸位前来，只为一事。简单说一说咱大明朝的军事问题。”

“自从太祖爷开国以来，大明朝往下数三朝，均以武德充沛著称，然自从英庙之后，咱大明朝的武力急转直下。”

“朕近日仔细查找思量其原因，绝非三言两语所能概括，但有一点绕不开，那就是卫所败坏。”

“本朝开国时期，天下卫所军户接近两百万，然时至今日，卫所凋敝，军户只剩十之二三。这是武力废弛的直接表现，后备兵员严重不足。”

“然而即使如此，卫所剩余的十之二三军户，也有四五十万之多，若以一户五口二丁计，也能有近百万的后备兵员。”

“因此卫所虽然已经糜烂，但却绝对不可轻易裁撤，仍要想办法维持并振奋。”

“关于卫所制度的内容，我们以后再讨论，今日主要讨论一下本朝武力的第二条支柱，营兵制。”

说到此处，朱常洛看向兵部尚书黄嘉善，问道：“大司马，关于营兵制度，你可否为我等简略介绍一下？”

黄嘉善起身作揖道：“臣遵旨。”

朱常洛压了压手，示意他坐下说，同时开口道：“未央宫中不行跪礼，议事桌上不必起身。”

黄嘉善闻言，心中流过一道暖意，“谢陛下。”

众人闻言，皆若有所思。

黄嘉善道谢后便坐了回去，而后开口道：

“所谓营兵，便是由什长、队长、哨官、把总、守备、都司、游击、参将、副总兵、总兵统属，直属兵部。”

“其编制，大体是五十人为队，五百人为司，千人为哨，三千人为营。”

“营兵的主要来源是募兵，兵无户籍的规定，服役期限不长，一般不终身服役，多战时创设，事毕汰兵撤营，但在重要的军镇则常备戍守。”

“兵一般不世袭，但由卫所军转为兵者例外，这一类兵，称为‘军兵’，汰兵撤营后，军兵可返回卫所。”

“……”

“所谓‘兵御敌而军坐守，兵重军轻，军借卫于兵，壮军乃复充兵’，便是如此。”

黄嘉善侃侃而谈的介绍了两刻钟，详细的说完了营兵制，又借机引出了卫所制、镇戍制，以及军、兵、军兵，三者的不同。

朱常洛放下茶杯，黄嘉善说完，接下来轮到他来说出今日的重点了。

“方才大司马已经说的很清楚了，靠征兵已然无法形成武力，因此必须靠募兵。”

“眼下募兵存在的最大问题，是兵力编制问题。成建制的最高编制只到营级，再往上便没有编制，面对敌军成建制的万人劲旅，数个三千人组成的营根本无法形成合力，很容易被一一击垮。”

“因此，朕意，在营级之上成立军级，每八营编成一军，定额二万五千余人。军级之上成立军团，每四军编成一军团，定额十万余人。”

“如此整编集训，打磨融合，方才有提振武力的可能。”

说完了新设的两级编制，朱常洛看向四位议员，问道：“关于这第一军团主官的人选，诸位可有举荐？”

四人闻言，微微坐直了身体，显然意识到，接下来就是最重要的权力分配时刻。

杨涟率先拱手作揖，开口道：“回陛下，臣斗胆举荐，翰林侍讲学士孙承宗，此人少习兵备，精研武略，巡视边防多有见地，若能由此人组建军团，或能使我大明重振武力。”

朱常洛点了点头，问道：“此人朕知晓，先帝遗诏便是由他起草，是个谏才，但据朕所知，此人为官至今，从未出任过兵备之职，杨司谏如何知道，此人能重振我大明武力？安之不是纸上谈兵之辈？”

杨涟眼神微动，拱手一礼：

“臣不敢断言，然本朝兵备道出任前皆不曾通习武略，到了地方上调兵遣将却也多有建树，可见文官未必不知兵。”

“孙承宗此人，臣与之常有交流，此人熟读兵书，对兵事很是健谈，于武学一道颇有见解，且为人务实，眼光长远，由此人组建军团，训练军士，其能当可胜任。”

朱常洛眼珠转了转，看向方从哲，“元辅，此人在你手下做事，日常相处，你看的最透彻，其当真具有典军之能？”

方从哲拱手一礼道：“回陛下，此人确实善谈兵事，然是否能胜任典军……还得试用之后方可知晓。”

朱常洛对这些历史名人也是知道一些的，但孙承宗是个明显的东林党盟友，其能力固然有，但被多方美化之后，真实能力到底如何……还真得试过才知道。

“英国公，你可有举荐对象？”

朱常洛突然问向昏昏欲睡的英国公张维贤。

张维贤缓缓抬手作揖：

“老臣执掌京营，麾下并无出色将领，若有，也早已送去辽东战场上了。”

“老臣有一惑，敢问陛下，您所说的这第一军团，兵从何来？”

朱常洛闻言笑道：“兵自然来自于民。”

张维贤眼神微眯：“那二十万京营，陛下要弃之不顾了吗？”

朱常洛闻言，缓缓收起笑容，他沉思了片刻，开口道：

“二十万京营自然要安置妥当，万不可废弃。”

“朕意，从京营之中遴选二万五千兵力，成立选锋军。”

“不知英国公以为如何？”

张维贤露出笑容，拱手道：“陛下圣明，臣没有意见。”说罢，再次恢复昏昏欲睡的模样。

朱常洛想了想，拿过纸笔，写下：

【拟任命孙承宗为武英殿大学士、兵部右侍郎、右副都御史、权主管第一军团公事。掌军团组建、京营选锋、制定第一军团相关条令条例等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