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驾崩?
万历四十八年。
九月初二。
丑时正刻(2:00)
……
“咳——咳咳咳——”
常洛迷迷糊糊中感觉嗓子非常干,忍不住咳嗽了几声,谁知咳起来没完没了,感觉肺都要咳出来了。
他下意识伸手去抓被子,想捂住嘴巴缓解咳嗽,但却抓了个空。
口干舌燥的常洛无奈,只好坐起身来。
眼前昏昏暗暗,视野里是一团团跳动的莹黄火光。
常洛揉了揉眼,凝神细看。
只见,一名披麻戴孝的男子正跪坐在自己正前方不远处,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
昏黄跃动的烛光下,男子脸上的表情很是精彩。
常洛陡然一激灵,这才注意到自己所处的环境——灵堂。
而他自己则正坐在——棺材里。
“……”
常洛在心中腹诽:“我一定是在做梦……”
想到此处,常洛伸手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下。
“嘶——”
常洛嘴角一抽,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倒吸一口凉气不要紧,却把堂中“唯一”的一名男子吓得后仰,随后一骨碌爬起来,疯狂的朝大门外跑去,一边跑,一边在口中高声呼喊:
“万岁爷活了,皇爷活了,陛下活了……”
他这一串惊呼让常洛皱起了眉头,“这家伙说的什么?一个字都没听懂。”
正在他一边揉腿,一边吐槽的时候,突然,脑中传来一阵剧痛,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脑海中炸开了一样。
常洛闷哼一声,一手扶住额头,一手拽住棺材板,忍不住咬紧了牙关。
恍惚中,他看到了许多火光和人影,耳边也传来一声声模糊焦急、惊慌失措的声音,很嘈杂。
随后,他伏在棺板上,昏了过去。
……
“皇爷的身体如何了?还要多久才能醒过来?”一道焦急中略显尖细的女声传入常洛耳中。
“李娘娘稍安,陛下龙脉虽弱,然气象平和,已经脱离危险,后续只需细加调养,不日就能恢复如常。”一道音色略显苍老,但中气很足的声音响起。
常洛已然醒来,却仍紧闭着双眼,他选择保持沉默,是想倾听周遭人的交谈。
此刻,他已全然吸收了前身的所有记忆,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大明王朝的短命皇帝。
常洛一边听着耳边之人谈论他的身体状况,一边一心二用的暗自思索:
“朱常洛,倒是和我上辈子的名字一样,只是改姓了朱。”
“也没什么,毕竟继承了人家的皇帝身份,改个姓这种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以后我就叫朱常洛好了。”
……
一刻钟后。
朱常洛实在受不了耳边的稀碎嘈杂,他睁开双眼,随即被亮如白昼的烛光闪的又微微眯了起来。
朱常洛语气不耐的张口说了一声:“王安何在?”
话落,满屋皆惊。
坐在凳子上的人纷纷站起,本就站着的人闻声低头。
“万岁爷,奴婢在。”
“皇爷您醒了。”
“陛下可感觉身体不适?”
一连串问候声传来。
朱常洛伸出一只手,虚空压了压,再次道:“王安留下。其余人出去。把蜡烛都熄了。”
朱常洛的三道命令说完,满屋人反应各异。
医官们动作麻利的收拾药箱准备离开。
太监宫女们则小心的剪灭蜡烛。
唯有先前那名女子,仿佛没有听见一般,凑了上来,语气中带着哭腔的说道:
“皇爷您醒了真是太好了,您不知道,这几日奴家都快吓死了……”
朱常洛再次伸手,同时开口道:“我说都出去,你没听见吗?东厂和锦衣卫也都是聋子吗,把她拉出去。”
朱常洛说罢,那姓李的妃嫔骤然愣住,似是没料到朱常洛会如此说,一时进退两难,而屋中众人的动作却明显加快了起来。
一身缟素的王安佝偻着身子走上前来,小声说道:“李选侍,皇爷的话您都听见了,还请不要叫奴婢们为难。”
李选侍娇哼一声,跺了跺脚,神情不忿的离开了屋子。
很快,朱常洛的耳边恢复了清静。
此时殿内虽然熄了烛火,但四周的窗户纸已经微微放亮,屋内并不漆黑。
刚在王安的服侍下喝了一口温水后,朱常洛重新躺回床上。
王安坐在朱常洛床前的矮脚凳上,静静的等候着吩咐。
朱常洛上辈子最大的爱好就是研究历史,算是个业余历史发烧友。
他对秦朝、汉朝、隋朝、唐朝、宋朝、明朝、清朝都有了解,对秦、宋和明涉猎尤甚。
对这位在明史上声名狼藉的短命皇帝,和他同名不同姓的明光宗朱常洛,他也有过研究。
根据记载,“一月天子”、“连御八女”、“精尽人亡”等等词汇,将这位皇帝的形象定格为了“好色无度”。
但在他看来,这位皇帝的死因却绝不简单。
从他刚刚接收的记忆来看,哪有什么夜御八女,分明是吃了燥药后与一女子行房时受了风寒,又在病中坚持处置军国事,导致身体状态大大下滑,紧接着又吃了太监进的凉药。
所谓“好汉抗不过三泡稀”,朱常洛那一夜拉了四十多次,体液急剧流失,身体极度虚弱。
而在这种状况下,又在短时间内接连进了两颗大补的“红丸”,本就虚弱的身体被两种性理截然相反的猛药反复摧残,彻底回天乏术。
终于,九月初一,驾崩。
八月初一即皇帝位,九月初一便死了,如此短命的皇帝,简直罕见。
然而令人生疑的是,其八月初一登极大典上还身体康健,结果不到十日便病倒在床,再过半月便死了。
如此迅速,绝非简单的病症能解释的了,十有八九是人祸。
权欲会扭曲人的思想和行为,朱常洛以“倒果为因”的思路逆推,他死了,谁是最大的受益者?
郑贵妃?李选侍?福王?还是他的皇长子?
围绕在这四个人身边的政治团体,都有机会在他死后角逐这最高权力,因此四人都很可疑。
朱常洛想了片刻,只觉头昏脑涨,显然,他此刻的身体状态并不支持他继续穷思竭虑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