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各人烦恼
韩春明找来一条绳子把火腿穿起来，挂到了横梁上，这东西就得这样保存，要是让老鼠、野猫给霍霍了，才心疼死人。
他也打定主意，星期天就去拜访对方。
不为礼品贵重，而是人家实在太讲究礼节了，当日分别，自己根本就没当回事，结果对方这样郑重其事的上门。
这份人情，韩春明自然要加倍奉还。
人情往来，你不讲究，以后谁还跟你玩儿？
救命之恩值几个钱？
晚饭过后没有娱乐活动，一家人都闲着，杂居的大院没有岁月静好，更多的是鸡毛蒜皮的计较。
屋子里，二哥韩春生还在为自行车的事生气，自打进门也没个好脸，老太太在灯下缝衣服，有一茬没一茬的安慰，最后还是韩春明将那条烟给分了，他这才气消。
韩春燕瞅着屋梁上吊着的火腿，觉得脑袋晕乎乎的。
“妈，你说咱五子救的到底是啥人啊？”
“那谁知道，人家也没说呀，不过我瞅那小伙儿文质彬彬的，不像咱五子精的跟猴儿似的。”
老太太像是想起什么，又冲里面吆喝，“五子，你说人家带这么多礼品，咱给回点什么？”
“您就别操这心了。”
韩春明拿着课本出来，往凳子上一歪：“这些东西可太贵了，寻常家庭哪买得起，人家也不会在意咱们的回礼，到时我看着办吧。”
“对了二姐，你跟二哥要不要看看书？”
他扭头朝哥姐看去。
韩春燕有些意外，好端端的看书干嘛。
“五子，你最近晚上天天都在琢磨什么呢？”
“看高中课本。”
韩春燕更诧异了，心说你一个初中生，看得懂吗？
不过她还没问出口，边上的二哥就笑了起来：“咱家五子心气高着呢，以后没准能考个高中，我跟你二姐这年纪是学不来了，这事儿还得你来。”
二哥直乐呵，韩春明不乐意了，转头道：“妈，我伤心了。”
“怎么说话呢，不许夹枪带棒损你弟弟。”老太太很正直。
“哎哟哎哟，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不是说你。”
老太太眼一瞪，韩春生立马改口了，生怕这小子再干坏事，一声不吭就把自行车给顺了。
韩春明瞄了眼二哥，很想说：没出息，你就惦记着讨媳妇吧，女人只会影响人进步。
......
晚上八点半。
偌大的四九城内，大半人都进入了梦乡，一些人却刚刚回家。
刚参加工作的宋时薇很委屈，没想到杂志社工作这么辛苦，没日没夜的加班，她觉得自己上班这几个月，人都变老了。
宋时薇回到家，她那个在大学当老师因病退休的爹，正坐在客厅看书，脸上架着副老花镜。
“爸，我回来了。”
老父亲摘下眼镜，微微抬了下眼皮，看着那个一头扎进自己视线中的女儿，悠悠开口问道：“最近工作很忙吗，怎么天天这么晚？”
他没得到女儿的回答，良久，宋时薇才洗好脸出来，神秘兮兮的递来一张信纸。
“这什么东西？”
“您看看不就知道了。”宋时薇莞尔一笑。
宋如冰把信纸展开，念出上面的字：
“胡地春风里，你是那一缕温婉的艳阳，无由洞彻我昏昧的南窗......谁写的？”
宋时薇眨眨眼，笑嘻嘻问：“宋老先生，以你的文学素养看来看，这首诗怎么样？”
老父亲举着纸条，又读了一遍，然后道：“哪儿抄来的？这抒情诗可不像是你能写出来的，嗯......意境还是挺不错的，不过最后这个梦落飞花，看着有点碍眼。”
“那可以发表吗？”
“得选对门路才行，先说这小诗哪里来的？”
老父亲很紧张，一眼就瞅出写这情诗的人年纪不大。
宋时薇笑吟吟地说道：“当然不是我写的啊，这是人家的投稿，原稿在这儿呢。”
她把手一伸。
宋如冰诧异地接过信纸，这次戴上了老花镜。
“这字写的很有功力啊，不过这诗投到你们单位不是白瞎嘛？那几个老顽固，没蹦起来？”
宋时薇背着手，忍不住笑：“差点没把老头子气出毛病来，气的直拍桌子呢。”
“哦？”
宋如冰来了兴致，将信纸折好递回：“老李怎么说？”
宋时薇清了清嗓子，学着老编辑的口吻，表演的惟妙惟肖：“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呀！这玩意就该当典型给批判，不许发表。”
“怎么教你的，不许学舌。”宋如冰瞪眼。
宋时薇吐了吐舌头，笑嘻嘻地伸手帮父亲捏肩膀。
“要我说呀，老头子就是不懂年轻人，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呀，谁还跟他一样呀！这么好的诗，不给人发表，老头儿就是太不近人情了，还是我爸最开明......”
“够了够了，写的是不错。”宋如冰阻止了女儿的彩虹屁。
听到父亲的评价，宋时薇心念一动：“能得到您这声“不错”的评价，这位要是知道肯定会高兴的，可惜了……”
宋如冰扭头盯着女儿，察觉到端倪：“这人谁啊？”
“他啊——”
宋时薇背着手，抬头挺胸往房间走，“我也不知道啊，诗写的好，人一定也很好看。”
说着便“嘭”地一声关上了门，换起衣服。
“这丫头。”
宋如冰摇了摇头，等女儿再出来的时候，已经穿上了睡衣，粉红色的碎花款式，上下两件，脱去工作装挽起长发的宋时薇，像是变了个人，有种清丽脱俗的美。
“薇薇，工作感觉怎么样，能适应得了吗？”
“还能怎么样啊，就那样呗，整天跟古板老头打交道，爸，你看我都老了！对了，我妈呢？”
“她要出差公干两天。”
宋如冰又拿起桌上的书，道：“现在觉得枯燥了？搞文学本来就是件枯燥的事，文学创新已经是件迫在眉睫的事了。”
宋时薇这次没有答话。
她对拯救文学可不感兴趣，自己的烦恼都一大堆，哪有心思想那些有的没的。
见女儿不说话，宋如冰忽然又问：“对了，你妈出差前问你明晚有没有时间，让你把时间留下来，我们出去外面吃个饭。”
听见这个，宋时薇脸色一变：“不会要我去相亲吧？”
宋如冰脸上有些尴尬：“介绍个朋友给你认识而已，是你妈同事家儿子，和你年龄差不多大，人很优秀，你们一定有共同语言......”
“啊——”
宋时薇抱着头跑了，“嘭”地一声关上自己房间的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