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记住我的名字
“咳咳……”门外传来卿和子的咳嗽声,屋内的动静让她偏着头看向付轻枳怀中的少年,“西岭,是这位付小姐好心救了我们,你别担心,我师弟很快便会找来的。”
西岭……原来这个蓝眸少年叫西岭,付轻枳转身将碗放到桌上,脑子里还是那双漂亮的蓝眼睛。
“婶婶,你也受了重伤,你怎么样了?”西岭说着就要起身,立即换来老妇人的一声轻喝,“不许动!你全身都有伤口,我和付小姐辛辛苦苦替你包扎了那么久,你若乱动,我们的心血就白费了!”
西岭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一下子就红了,看向付轻枳,付轻枳却仿佛浑然不觉般,低着头,薄如蝉翼的睫毛扫在眼脸处,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想别的什么。
灯芯突然爆了一下,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付轻枳抬起头来,却与西岭的目光遇个正着,西岭仓皇之下四处乱瞟,随即脸都红了。
“你来了,他呢?”卿和子惊喜的声音传来,付轻枳好奇,起身看去,就见有些破烂的墙头,此刻正坐了一个看起来比西岭大不了多少的少年郎。
“他还在往这边赶的路上,约莫三四日就能到。”
少年的声音带有一丝沙哑和性感,付轻枳趁着月色看去,少年一头飘逸的长发未绾未束地披在身后,光滑得如同上好的丝绸。秀气如女子的眉毛下,是一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高挺的鼻梁下,薄薄的嘴唇微微上挑,似笑非笑,欲语还休。他穿着白色的锻袍,袍内露出银色镶花的花边,腰系镶丝锦带,节骨分明的手上,持有一柄象牙折扇,月光披在他的身上,看起来过分地美好。
付轻枳有一瞬间的失神。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看起来不过才十四五岁的模样,还有些稚嫩的脸庞却已经有了勾魂摄魄的性感。若是等他再长开些来,勾栏里的那些公子,是不是都要自愧不如?
付轻枳还在胡思乱想,就听见卿和子叹了口气,“我就知道,当年一别,相见再难。庄暮寒,你替我带一句话吧。”
“婶婶,你这话什么意思?”西岭抓住了关键信息,挣扎着就要下床,“你怎么就等不到三四日了?”
“都说了让你别动!”付轻枳按住西岭,“都说医者不自医,师父的身体,她自己清楚。”
见老妇人话说到一半就停了,被叫做庄暮寒的少年跳下墙头,朝着付轻枳这边走来,余光瞥了付轻枳一眼,嘴无声地张了张,付轻枳还是懂起了他的意思,“丑丫头。”
付轻枳缓缓摸上自己脸上的那块红色胎记,眼中阴晴不定。
师父说,这不是胎记,是淤积在她体内的毒素,这毒是她生来就有的,也就是说,这毒是下在怀着自己时的母亲身上的,有人想要一尸两命。
可是母亲和她福大命大,最终还是都活了下来。
只不过……付轻枳眼神黯了黯,只不过母亲自生下她后,便不能再生育了;而她不仅身子骨弱了,还带着这红色印记,活在别人的鄙夷声中,连她的亲生父亲都因此嫌弃她。
这红色印记困扰她那么多年,让她一直不敢坦然地活在阳光下,到哪里都低着头,即使后来嫁给庄宸成为了太子妃,自卑也一丝不减。
原来,它也是可以消失的。
不过,庄暮寒……
付轻枳念着这个名字,总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还未念几遍,脸色猛地一白,她几步并做一步,跑到庄暮寒面前,一把拽住他的衣领:“你姓庄?庄宸是你什么人?”
庄暮寒低头看了看被这丑女人拽住的衣领,一脸迷茫,“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这是要强抢民男吗?”
“你快说,你跟庄宸什么关系?”
如果说看见付婉凝,付轻枳还能够勉强冷静。但是庄宸……
那是她的夫,是曾相伴入眠,是曾教他写字,是曾保护过她可怜的自尊心,是曾因此有了可爱的蒙儿让她的生活终于真的在阳光下,最后亲手让一切灰飞烟灭的人。
仅仅是自己一提到这个名字,她都想哭,想呐喊。
庄暮寒诧异地看着付轻枳,看着明明手都在颤抖,却仍然语气坚定的付轻枳,轻蔑地笑了笑:“你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子,怎会知道我四哥的名讳?难不成是爱慕我四哥的人?不过我跟你说,你长这么丑,没希望,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是了,庄姓本就是庄国的皇族姓氏,庄暮寒与庄宸是兄弟,也就很正常了。
付轻枳慢慢地松开手,甚至还体贴地拍了拍庄暮寒的衣襟,往后退了两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我不叫丑丫头,我叫付轻枳,丞相府的嫡小姐。九皇子,你要记住这个名字,因为这个名字,你以后会经常听到。”
既然付轻枳知道庄宸这个名字,那么知道他的身份,也是轻而易举,庄暮寒也不意外,“付轻枳?丞相府的嫡小姐?”他挠了挠脑袋,摊开手掌,“没听过。”
“没听过不代表以后不会听到。”付轻枳笑笑,随即转身,笑容却在看到西岭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门槛边,抱着已经安详闭眼的卿和子的瞬间凝固。
只看了一眼,西岭和卿和子就被黑衣人带走。付轻枳也不多问,深吸一口气就要回屋子,肩膀却被人抓住。
“怎么办,你好像知道了我的一个秘密。”
付轻枳转过头,叹了口气:“那……九皇子要杀了我吗?”
语气轻松得好像在问他,你要吃糖吗?
两人静静地看着对方,风似乎在她们中吹出了一条银河。良久,庄暮寒突然咧嘴笑了笑,“有点意思,付轻枳。”
付轻枳也回以一笑:“我可以在月光下向九皇子保证,今夜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会再有另外的人知晓。”
“是吗?”庄暮寒挑了挑眉,果真看向月亮,“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我以前只听说过,佳偶在月下倾诉衷肠的,倒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在月下立誓的。”
付轻枳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还未说话,庄暮寒又道:“罢了,谁让我人美心善呢,就姑且信信你这丑丫头吧。”
话一说完,他就挥了挥扇子,朝着付轻枳抛了个媚眼,快速消失在了夜色中。
今夜漫漫,好似发生了很多事,却又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有桌子上留下的厚厚一本记载着毒药与解药的书,见证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