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2章 见面
菱羽珊一向挂着盈盈笑意的脸上添了些哀婉,在长桌下摸索片刻,取出两只芥子袋,说道:
“既然你们都乐意去,那这两只芥子袋便给你们吧…往后若得了什么稀罕物什,可别傻愣愣地拿在手上。”
闻言,两人眼中兴致微露,饶有兴味地抬起头,伸手接过那递过来的芥子袋。
这芥子袋面浮现靛蓝霜色,紧致的袋口绳结编出细密花样,且缀着粒粒莹润珠玉。
触手只觉绵软温润,布料紧密细致,轻轻一捏,弹性上佳,拿在手上很有质感。
还不等两人回话,菱羽珊似是灵光一闪,忽而想起某事,提醒道:
“这两只芥子袋内皆仅有两立方的空间,倘若遇上太大的灵物,便莫要贪求了,总归是自身安危更为要紧。”
苏俊眉将这芥子袋挂于腰间,与白桦一同谢过,便听见菱羽珊悠悠一叹道:
“唉,可惜这次突破练气期稍急了些,否则定能与你们一同前去,共历一番。”
菱羽珊与苏俊眉、白桦二人境况不同。
他们两人修炼的时日晚了些,平日里都是铆足劲头,一门心思地向前苦修,想的都是先将胎息修炼圆满,再作它想。
而菱羽珊却恰恰相反,生怕修行进度过快,一边修炼胎息,一边研习炼丹之术外,还四处寻觅其它术法来修炼。
可即便如此,她仍在年仅十五岁的时候便突破至练气期。
白桦与苏俊眉年岁相差不过数月,如今都是十九岁,突破胎息七重也没多久,白桦更是才稳固好这修为。
白桦一向善长察言观色,方才给那芥子袋打下烙印后,以神识一扫,见袋内有些瓶瓶罐罐,当即拱手含笑道:
“届时若寻得什么稀罕好物,定不忘给师姐留上一份。”
“有这份心就好,也不枉我平日里对你们的照拂了。”
菱羽珊听完这话,复又拿起一旁的羊毫笔,在卷宗上书写起来,边写边摇头道:
“这次南师叔带你们去,路上多加小心,至于礼品什么的,有则罢,无也无妨,人平安回来就好。”
依着公冶瑾的意思,菱羽珊俨然已被他视作下一届上陵门宗主,平日里没少被他拽去,旁观处理宗门事务。
耳濡目染之下,菱羽珊对于宗门事务的处理,也已颇为熟稔。
自季青寒负伤后,药园暂时无人看守照管,公冶瑾便索性留在药园之中,一边照料季青寒,一边兼管药园诸事。
如此一来,这处理宗门事务的担子,便自然而然地落到了菱羽珊肩头,倒也权当是让她提前适应宗主这位子。
……
青苔斑驳,藤萝缠绕,道观内外清寂安宁,朱红色的殿阁檐角之下的铜铃悬垂已久,摇出清脆的声响。
‘便是这里吗?师妹……’
庄景承抬足猛地一踹,眼前道观紧闭的铜门“哐当”一声洞开,他立在原地,眼神发直地盯着观内的景象。
观外细雨如丝,沙沙作响,屋内烛火摇曳,冲鼻呛喉的酒味混着雨水的潮气迎上来,辛辣上头,呛得人喉间发紧,几欲作呕。
明红色酒瓮在地面上横躺着,溢出的琼浆流淌,纳兰问蕊脚下东倒西歪着一堆碎瓷,她犹自未察,凝然不动。
一只绘着云纹的断颈酒壶斜倚瓮前,艳红的酒渍洇染一片,呛鼻的气味裹挟在风中,不住地往人鼻腔里钻。
“师兄来了,可叫小妹我痴痴等了许久啊!”
纳兰问蕊这张脸生得美丽,见庄景承一个人前来,似乎并不意外,一抹浅笑晕染于颊,清新脱俗,令人见之忘俗。
庄景承几个箭步上前,拔剑出鞘,那纤细的剑身泛着幽光,横抵在纳兰问蕊的脖颈处,沉声道:
“师妹,你吃了师父吗?”
纳兰问蕊轻眨翦水秋瞳,索性将脑袋整个儿倚在剑身上,温声作答:
“这便要看师兄信不信我了…师兄这次孤身前来,想必是想听我亲口说出来吧……”
庄景承神色微微一黯,原本白皙的手紧紧把住剑柄,条条青筋瞬间迸现出来,问道:
“为什么!?”
“因为…他们!!所有人都想我死啊!”
纳兰问蕊一边说着,螓首轻移,在那冰冷的剑身上摩挲,一抹鲜艳的殷红悄然洇上了剑刃,慢悠悠说了句:
“所以师兄…你,也想我死吗?你要是想的话,现在是很容易的哦…”
她是喜欢食血气,可是作为修士,有几个没动食血气的念头,比她能吃的人比比皆是,可为什么到了她这里就千人唾,万人嫌。
功效比丹药还好,生长如同草儿疯长般一茬接着一茬,获取更是不费吹灰之力,只需几个壮夫娥眉,黄口耆老即可。
谁不喜?说不心动那都是……
“嘭!”
庄景承抽回剑身,猛然一脚侧踢向纳兰问蕊,却见她不闪不避,脖颈的肌肤绽出片片青紫淤痕,几点殷红血珠,自割出伤痕滚落。
“师兄……”
纳兰问蕊轻轻扯动唇角,刚露出一抹浅笑,庄景承猛然出手,一把将她拎起,左右开弓甩了两个响亮的嘴巴子,直打得她眼冒金星。
未等她反应,庄景承又狠狠一拳砸在她脸上,随即一脚踢向她的腹部,纳兰问蕊被踢飞出去,直直摔出一丈开外。
“师妹,与我一同回去吧…”
庄景承气息微喘,猛地一抽,将那柄插入地面的长剑利落归入剑鞘,沉声道:
“我向师父承诺过,拼上性命也会保你周全。”
“师兄,你可知我为何独独钟情于你?因为你在几十年前,也说过相似的话啊!”
纳兰问蕊面上添了泪痕,在地上踉跄划蹭两步,花簪自发髻间滑落,绢花与彩绳散作一团,唯有那一缕以细绒绳松挽的青丝,恹恹垂在肩头。
她瑟缩着身子,唇瓣轻颤,嘶声喊道:
“你可知道,爹为何这般狠心,逼我承受那蚀骨之痛、啖食他身?书院里那些迂腐老儒,为何百般阻拦,不让我与你结缡?”
“我娘是被爹以邪法采补致死的,他悔了,才溺爱我,临死前让我吃他保命,这就是原因!”
“因为书院那些老东西怕我如爹对娘那般对你…呵,说到底,他们不过是怕失去枚好使唤的棋子罢了!”
纳兰问蕊双眼通红,泪水不断滚落,唇角勾起一抹自嘲又满是怨愤的弧度:
“他们都以为我不知道…可!我知道啊!!”
“师兄,有时候见上一面并不能解决问题…如今我是同你还有些许差距,但若执意要走,你也拦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