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罢黜之举
陈祗听完了姜维的描述，也大概有了一个思路，随即点头道谢：“姜将军所言，老夫自当慎思，也多谢将军今日不吝赐教，以茶代酒，敬将军一杯。”
姜维若有所思的饮下了茶水，两人的话说的清楚，都是要清除杨仪的影响，尤其是在军中的影响力。
但杨仪久在军营，连自己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对付他，可陈祇这个宫中内侍好像并没有将杨仪放在眼中，一直带着淡淡的笑意，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他真的有那么大能力？
还是说，陛下……
这时，陈祗的管家匆匆而入，行礼之后，赶紧道：“老爷，宫中传话，要您立刻进宫，陛下召见。”
陈祗不敢怠慢，随即道：“好，备马，我马上去。”
转过身又对姜维行了一礼。
“本欲再与将军多聊几句，但今天怕是不成了，一会儿就让管家送将军出府。”
姜维回礼道：“无妨，陛下召见，必是要紧之事，中官自便即可。”
陈祗点头，随即整理了一下衣冠，匆匆出门而去。
等到了宫中，黄皓急匆匆迎了上来：“哎哟，您可算是来了，陛下正生气呢，您赶紧去劝劝！”
陈祗赶紧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陛下发火总有个由头吧？”
黄皓压低声音道：“是武乡侯，上了本奏疏，说是要去汉中守孝三年，陛下有些不高兴了。”
陈祗眉头一皱，但随即明白了什么，点头道：“原来如此，武乡侯居然能有如此手段，还真是出乎意料啊。”
两个人匆匆走进大殿，刘禅的脸色很差，来回踱步，看到陈祗来了，急忙将他叫了进来，急道：
“奉宗，你看看武乡侯的上书，简直胡闹，还要去汉中为相父守孝三年，他年纪尚小，一个人去守孝是要干什么？”
陈祗看了看黄皓，后者会意，立刻屏退了屋里其他的侍从，自己也缓缓退了出去。
陈祗看了看刘禅的脸色，小心翼翼的劝道：“陛下不要着急，臣倒是以为，眼下丞相薨逝，魏延谋逆，继任之相未定，军民之心不安，武乡侯虽然年幼，但已经是明面上诸葛府邸的主事人，若是此刻卷进来，岂不是将局面搞复杂了？前往汉中，正好可以避开风头，也不失为一个好计策。”
刘禅依旧有些不满：“难道朕护不住他？他一个孩童，孤身在外，要是出了什么事，朕如何向相父交代，如何向先帝交代啊！”
陈祗没说话，但心里也无奈叹气，陛下对诸葛家确实是十分呵护，但并不意味着诸葛家的人在这里就很安全。
诸葛亮治理西川二十年，虽然一心为公，但门生故吏也遍地都是，眼下权力交接之时，京师之地更是风云搅动，不可轻忽大意。
陈祗知道一时半会儿无法开解刘禅，便换了话题：“臣已探过了姜维的口风，杨仪在军中虽颇有威望，但实际能掌握的力量不多，眼下要做的就是先完成军务的接管，拆分部众。”
陈祗将当务之急告诉了刘禅。
刘禅点点头：“此事朕已经有了些章程，汉中那边交给吴懿就好，一会儿蒋琬、董允会过来，届时，朕与他们商议一下成都这边的事情。”
“陛下！”黄皓敲门。
刘禅止住了话头，开口问道：“何事？”
黄皓接着奏禀：“丞相长史蒋琬、侍中董允求见。”
“嗯，请他们进来。”
黄皓站在门外，赶忙称是，没一会儿带着蒋琬和董允走了进来。
董允看了看黄皓，轻声道：“我们和陛下有事商讨，你先下去吧。”
黄皓闻言，心中顿时有些不高兴，但董允素来严整，对宫中内官管教甚严，他也不敢说什么，也只好默默退下了。
“臣蒋琬（董允），拜见陛下！”
刘禅笑了笑：“两位不必多礼，蒋卿，眼下成都民心如何？”
蒋琬苦笑一声：“丞相去世，各地民心依然不稳，尚书台已经接到上书，蜀郡、越嶲郡、梓潼郡、汉中郡、巴西郡等地，百姓多在路边、家中祭拜丞相，这几个郡的太守也上书请求为丞相建立祀庙，但此事事关重大，臣只能请陛下定夺。”
刘禅想了想，说道：“相父主持朝政十余年，挽狂澜于既倒，功勋卓著，朕以为此等功劳，为他立庙祭祀，绰绰有余。”
董允闻言赶紧说道：“陛下！臣以为不可立庙，丞相对社稷固然是功高德厚，但毕竟是臣子，立庙祭祀，有违礼制，而且此举置先帝与丞相于何地，绝不可行。”
刘禅顿时有些不高兴，但他对董允素来有些畏惧，一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蒋琬想了想，也斟酌着话语说道：“昔日，越王思范蠡之功，株金以存其像，臣倒是以为，高祖兴汉以来，利用小德小善立庙的都大有人在，以丞相之功未尝不可。”
董允急了：“蒋长史……”
蒋琬摆了摆手：“侍中莫急，陛下，臣的意思是，眼下还不是立庙的时候。”
刘禅有些疑惑：“不是时候？蒋卿此言何意？”
蒋琬躬身行礼：“恕臣不敬，陛下若是给丞相立庙，那么如侍中所言，诸葛家就是过于显赫了，武乡侯才八岁，经得住如此厚恩吗？
而且，此举是不是会让天下人觉得，陛下以私情置于国体之上，不仅有辱陛下的贤名，恐怕对诸葛家也有百害而无一利。诸葛果、诸葛瞻姐弟与陛下素来亲近，陛下为了他们，也得三思而后行。”
刘禅这下才是坐下来，细细想了一下，也是叹了口气：“也罢，两位爱卿所言有理，立庙之事就这样吧。”
顿了顿，又说道：“蒋卿，眼下三军将士返回成都，俸禄发放、赏赐和抚恤安排好了吗？”
蒋琬点头道：“陛下放心，我军将士返回成都之后，尚书台已经完全接管大军后勤，眼下按照成例，分批开始发放奖赏和抚恤，一切有序进行。费司马也在军中帮着打理斡旋，军心已经慢慢平稳下来。”
刘禅点点头，又问：“汉中那边的将士安置的如何了？”
蒋琬马上回复道：“目前还没有回报，汉中的安置多是老兵，臣已经去书汉中都督吴子远、平虏将军马承、汉中太守吕乂，请他们一道协同处置，想来不会有差错。”
“嗯。”
刘禅表示满意，看了看蒋琬，突然问道：“魏延虽是作乱犯上，但杨仪未经奏报，擅自处决了魏延家小，蒋卿以为该如何处置？”
一旁的董允一愣，怎么陛下突然问起这个，难道是要处置杨仪？
蒋琬听了似乎没有太多意外，只是恭敬地回答说：“陛下，臣以为，魏延烧绝栈道，险些令我十万大军陷入绝地，此罪甚大，杨长史安定军心，当机立断，也是有功之臣，虽有擅行杀戮的瑕疵，但功大于过，仍然应该赏赐，请陛下明鉴。”
刘禅闻言，倒是满意地微笑道：“嗯，蒋卿这番话倒也在情在理。如此，你就先按照这个思路，给大军诸将拟个赏赐的章程，报给朕就好。”
这下，蒋琬惊了，自己也就是个长史，怎能代理处置这些关键的事宜，他可不是诸葛亮，没权力处置。
董允也觉着不妥：“陛下，此等拙黜之恩，事关重大，当由陛下亲自处置下召，岂可随意委于臣下？！”
刘禅摆摆手：“侍中莫要误会朕的意思，朕只是让蒋卿给个建议条陈，如有不妥，朕自会修订批驳，无需多虑。”
董允差点没被噎死，但却只能躬身称是。
他如何不了解刘禅，往日下面递上去的条陈，刘禅都是闭着眼睛盖印，从来都不认真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