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导演从80末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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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态度

“坐吧。”

郑老师示意他坐下,拿起桌上的烟递给他一根。

赵坤双手恭敬地接过烟,扭头看了看外间。

“没事,抽吧。”

这年头大多数都不讲究,居住条件差,尤其像郑老师这种经常晚上在家做案头工作的人,在屋里抽烟是常有的事。

“哎!”

赵坤赶紧拿火柴给两人烟点上。

郑老师吸了一口,样子颇为享受,开口道:“过两天准备回老家了?”

赵坤点头道:“对,邀请函拿到,签证也办好了,正好有时间回老家过年。明天下午的火车,等过完年,到正月初十再过来。”

今年第40届柏林国际电影节于二月九日开幕,国内这边七号出发,赵坤打算提前一天来京城,稍事休整后跟着大部队出发。

“过来?也对,你的老家在东北,来京城可不是过来嘛。以前我也常常说过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成了回来。”

郑老师莫名有些感慨,他原籍河南,抗战时期在重庆出生,后在上海长大,北电毕业又回到上影厂工作,直到76年才调到了准备开始复建的北电。

赵坤知道郑老师的这段履历,小声安慰道:“老师,您的家不是在京城啊。”

“是啊!”

郑老师自嘲地笑了笑。

这时,师母端过来一杯茶。

“小赵,请喝茶!”

“谢谢师母!”

赵坤连忙起身接过茶杯。

“你们聊。”

师母稍稍欠了一下身子,转身进了隔壁房间,十分知书达理。

想想也是,郑老师老家河南,抗战时出生在重庆,胜利后又能回到上海,六十年代能够考上北电导演系,出身必定不凡。那么门当户对的师母自然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

坐下喝了两口茶,赵坤本来是想趁机探探口风,结果郑老师主动开口了。

“赵坤,如果让你留在学校任教,你觉得怎么样?”

“能拍电影么?”

郑老师笑了,道:“怎么不能呢,你看我,还有谢飞老师,不一直都在拍电影嘛!”

赵坤跟着笑道:“那我肯定愿意。”

郑老师看着他道:“这件事我跟沈院长汇报过,沈院长的意思呢,是希望你能做出一点成绩,这样更有说服力。”

赵坤听明白郑老师的意思,所谓成绩,就是最好能在柏林拿个奖。

他随即道:“如果我这次去柏林拿不到奖呢?”

获奖这种事主观性太强,完全看评委的口味,就算再好的作品,谁也不能打包票说一定能获奖。

郑老师对赵坤灵敏的反应,眼中闪出一丝赞赏,手指敲着椅子扶手,沉吟道:“如果没有拿奖,你一样可以留在学校,但不一定能马上拿到编制。”

无非就是做一段时间的代课老师,然后等着转正呗。

当然这里面还蕴藏着一定的风险,留在北电等于是放弃了分配,可万一转不了正该怎么办?

赵坤相信郑老师肯定不会忽悠自己,可这种事不是郑老师能够把控的,为此他想为自己争取一下。

“郑老师,我肯定愿意留在咱们学校。如果这次拿不了奖的话,我想再证明一下自己,到时希望学校能够给予我一定的帮助。”赵坤道。

“你这是打算要拍长片?”

白天亲眼目睹这么多胶片进了北影厂的库房,郑老师一听就明白自己学生的野心。

“是的。”

赵坤很坚决地点了一下头,颇有几分萧萧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气概。

说白了就是头铁。

郑老师点点头,做导演就是要有这种舍我其谁的霸气。

当年张一谋和张军钊为了能独立拍电影,就不惜跟厂里立下军令状,一旦电影不成功,张一谋在厂里当十年摄影助理,张军钊则当十年导演助理。

赵坤现在手里有胶片,提出让学校支持,无非就是两个,一个钱,一个厂标。

钱,学校肯定拿不出来,至于厂标嘛,倒是可以商量。

“剧本有了吗?”

“有了,我自己写的,已经打磨了好几遍,现在正在画分镜。”

“既然你明天下午就要走,那上午把剧本送过来,我先看看。”郑老师道。

“不用明天上午,我带着呢。”

赵坤说着便把从包里拿出剧本稿子递了过去,他是有备无患。既然要探口风,说不定就会聊到创作的话题,他感觉自己手头的这个剧本多少应该可以增加一些说服力。

郑老师接过稿子看了一眼名字,念道:“穆棱河畔,你写的是你老家的故事?”

“是的。”

郑老师不愧是郑老师,一般人可能压根都不知道穆棱河在哪里。

郑老师稍微翻了翻,稿子中有不少涂改的地方,正如赵坤说的那样,已经打磨几遍了。

“行吧,稿子先留在我这边,一切等过完年再说。”

赵坤知道差不多该告辞了,便起身道:“那就麻烦老师了。”

……

“啪啪啪……”

赵坤被一阵急促地敲门声惊醒,一睁眼,就听老舅郭晓鹏的声音在喊:“大外甥,该起床了,太阳都晒到屁股了。”

“来了!来了!”

赵坤朝门口喊了一声,打着哈欠拿起放在枕头边的手表看了看,刚刚才早上七点半。

“册那,碰着赤佬咧,来的这么早……”

他下意识的学了一句自家老爹的口头禅,勉强从暖烘烘的被子里拔出来,披上盖在被子上的皮夹克。

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一掀被子,快速地跳下床,一只脚趿拉着拖鞋,大长腿往门口一跨,打开房门的插销,未等房门被外面推开,迅速缩回来,跳上床,将两条极具温度流失的大腿裹进被子里。

门一开,身高马大的郭晓鹏带着一股寒意走进来,看着窝在床上的赵坤喊道:“起床,吃早饭去。”

说着嘴里就开启唠叨模式:“你说你,昨儿个把老舅我往宾馆里一扔就不管了,我一觉睡到半夜两点钟醒过来,晚饭也没吃,肚子饿的不行,好不容易熬到天亮……”

“不是,老舅,你一路过来有那么多的早点摊,你就不能自个儿吃,非要拉我一块儿呀。”赵坤坐在床上一脸无奈道。

郭晓鹏两眼一翻,振振有词道:“我知道哪里好吃啊?快点,肚子都饿得难受了。”

在老舅的催促下,赵坤只得再次从暖和的被子里爬出来,套上裤子和衣服,还得跑一百五十米去厕所放水,顺便把尿盆倒了。

没错,寒冷还是战胜了他那微不足道的洁癖。

回来洗漱完之后,朝靠在门口抽烟的郭晓鹏道:“想吃什么,面条还是豆浆油条?”

“有碴子粥和粘豆包吗?”

“……”

甥舅俩最后还是去吃了豆浆油条和烧饼。

回到出租屋就开始收拾行李,准备下午坐火车回老家。

在赵坤的记忆里,以前原身这孩子每次回家都是俩手空空,甚至还带回去一大包的脏衣服,真是忒不懂事了。

这次他买了不少东西回家,给老爹买了一双内联升的皮鞋。听说老人家就很喜欢内联升的鞋,九二年南巡穿的就是内联升定做的皮底皮面的小舌鞋,后来又定做了一双皮便鞋,准备九七踏上香港的土地,可惜没穿上。

在瑞蚨祥给老娘买了一块紫粉色的纯羊毛双面顺毛面料,这种面料最适合做女士大衣,郭丽女士穿出去保准既显高贵又显年轻。

给姥爷买了些吃的,稻香村的糕点、同仁堂的秋梨膏,还有六必居的酱菜。

赵坤一边把东西往箱子里装,一边嘴里嘟囔着这是送给谁,那是送给谁。

郭晓鹏听了半天,幽幽地问道:“那我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