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2章 抵达

我们行进在一片荒芜沙海之中，远离人烟，没有星辰也没有路径可循。

黄昏时分，天边只剩下一抹血红色的残阳，在风中逐渐褪去颜色，像是一颗缓慢死去的眼球。

“前头，就是那处深坑。”

瞎婆的声音沙哑干裂，仿佛从喉咙里被生生刮出来的。

她披着灰黑色的斗篷，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只浑浊的独眼，那只眼在夕阳映照下泛着一种诡异的乳白色。

她从陆化元出来后才敢带路，可哪怕身处我们之中，神色也依旧紧绷。她从不多话，只在夜里停下脚步时，才会低声念着我们听不懂的古咒，像是在防着什么东西靠近。

九九依旧昏睡在苏幕遮布下。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双唇泛青，眉心时而跳动，似有隐痛未退。我能感受到她体内的灵息依旧紊乱，血脉深处，有某种潜藏的东西还在翻涌。

天亮时，沙漠就像一口灼烧的炼炉。

阳光毒辣无情，地面反光刺眼，连缚魂刃的碎片都在背后轻轻发烫。我将它绑在手臂内侧，时不时用灵力护住，生怕它吸收了某种不该吸的热力。

风没停过，只是白日的风带着砂砾，打在人脸上如刀片剐削。每走一步都要用衣袖护着眼睛，否则眨眼之间，就能感受到干裂的砂粒钻入眼角的灼痛。

“你们有没有觉得……有什么在看我们。”李长青皱着眉，抬头望向远处。

我们都停下脚步。

四周是金黄到发灰的沙丘，一座连着一座，起伏如浪。但那一刻，我也察觉到了——一种错觉，像是有目光，从地表之下、风沙之中，悄无声息地注视着我们。

不是人，也不是鬼。

是一种冷血的、湿滑的、属于蛇类的气息。

“别停。”陆化元沉声说道，“它们不会在白天露面，但你们每停留一刻，它们就离得更近一分。”

夜晚则是另一种折磨。

温度骤降，仿佛整片沙漠突然死去。风不再是热浪，而变成一股股冰冷如刀的阴流，在帐篷缝隙间游走，就像什么东西在嗅探我们的位置。

那天夜里，我们宿在一块残破的石碑后。那碑上残留着断裂的符咒痕迹，像是很久以前有人想要封印什么——但现在已失效，只剩些淡淡的咒文被月光映出。

“瞎婆，蛇魂遗冢在哪？”我低声问。

她没回话，只抬手指向远方。

我们顺着瞎婆指的方向，绕过一片风蚀石林，踏入一段低陷的沙谷。

我走在最前，手中紧握缚魂刃残片。虽然残片只有手掌长短，但灵性犹存，能感应怨气波动。每前进一步，刃身上那一线血红就多跳动一次，像是被某种气息所牵引。

“前面了。”瞎婆突然停下脚步，脸色阴沉，独眼泛出苍白的光。

她指向下方，那是一处天然形成的凹陷地带，却诡异得不像是自然构造。四周的黄沙仿佛被什么庞然巨物反复碾压过，一圈圈塌陷成漩涡，中心处露出一道巨大裂缝。

裂缝之下，是一扇蛇形石门。

门体并非整块石铸，而是由无数蛇鳞般的石片拼接而成，彼此交叠错落，犹如盘踞的巨蛇蜷伏。门缝中渗出的黑气犹如实质，在月光下翻腾蜿蜒，像是一条条无形的蛇影在徘徊。

我靠近时，缚魂刃残片忽然震颤了一下，刃身浮现出一道模糊的古符。

“怨气太浓了。”我低声道。

陆玉清靠近查看，轻抚门面，指尖刚碰到蛇鳞石片，就传来一阵冰冷彻骨的刺痛，她立刻收手：“这门……有魂咒封印，不能强破。”

“让我来试试。”吴玄机皱眉，从袖中取出一道镇符，贴上门心，口中念动咒诀。

符纸闪烁金光，可那蛇形石门却丝毫不动，反而传来一阵低沉的嘶嘶声，仿佛被激怒了一般，门缝处的黑气翻涌得更剧烈了。

“它在吞咒。”陆化元声音低沉，“是活的。”

我们正思索对策，身后却传来微弱的咳声。

“……你们到了？”

我猛地回头。

九九醒了。

她脸色依旧苍白，唇边失了血色，眼神却比之前更为清明。她坐在临时搭起的布篷边，靠着陆玉清放置的咒石缓缓起身，身上缠着符布，胸口依然隐隐渗血，但她已能站起。

“你不该动。”我快步上前扶住她，“血脉反噬还未退，你体内的花婆残息刚刚镇压下去，不能再激。”

“可这门……是我血脉应的。”九九轻声道，语气坚定，“若我不进，你们谁也打不开它。”

我一时语塞。

她说得没错。

这蛇形石门，很可能就是“蛇魂遗冢”的第一道封锁。它能吞符、抗剑、拒灵，唯独在九九靠近时，门缝处的黑气却像被某种力量压制了一瞬。

那一瞬，我看得清楚。

那些黑气似在她体表游动，却迟迟不敢靠近。

“别拦我。”她摇摇晃晃地站稳，深吸口气，咬破指尖，一滴鲜血滴落在门心。

那滴血刚一接触石门，整个门面就像活了过来！

“咔……咔咔咔咔——”

门上鳞片蠕动，像无数蛇头同时睁眼，发出令人牙酸骨麻的刮擦声，随后，那滴血迅速渗入石缝之中，仿佛唤醒了沉睡的某种禁制。

轰隆一声！

整扇门竟缓缓下沉，露出一条黑暗幽深的甬道，内里一片死寂，唯有墙壁上刻着密密麻麻的血色蛇纹，在微光下时隐时现，像是扭动的活物。

“这条路，走下去就回不了头了。”陆化元看着甬道深处，神情凝重。

我们依次进入蛇魂遗冢。

然而，就在我们全部走入石门后，走在最后的瞎婆突然停下了脚步。

我回头时，只见她僵在原地，脸上布满冷汗，独眼泛白，喉咙里发出一阵含糊不清的低吟，像是被什么压住了脖子。

“瞎婆？”陆玉清伸手欲扶，却刚碰到她肩膀，便猛然弹开。

她全身如坠冰窖，体表浮现出一道道黑色蛇纹，似有黑气顺着她脉络往心口汇聚，那股力量强得可怕，连我都感到窒息。

“她……被侵了。”陆化元低声道，“那门上的诅咒不是冲我们来的，是为了锁她。”

九九脸色一变：“她曾来过这里？”

“她曾是引路人，却走到门外不敢进。”陆化元叹道，“那黑气在等她。”

瞎婆踉跄两步，喉咙发出“咕咕”的嘶响，脸色迅速灰败，独眼渐渐泛黑，像被什么从内部灼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