茧光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11章 闯了大祸

教室里安静得只剩下老师在黑板上写字发出的沙沙声,我紧攥着手中属于刘新宇的课本,手心全是汗,眼睛时不时瞟向讲台,心里直发慌。犹豫再三,我终究还是不敢大声招呼他,只能硬把声音压缩在嗓子眼儿,压得极低,近乎喃喃细语般吐出几个字:“刘新宇,这个是你的课本,你手里的是我的。”说罢,我像个做贼心虚的小偷,迅速地抬头瞥了一眼老师的背影,见没什么异样,才稍稍松了口气。

我分明瞧见刘新宇的身体微微一僵,知道他铁定是听到了,可这家伙愣是不回头,跟被施了定身咒似的,也不吭一声,摆明了假装没听见。我急得不行,瞅了瞅四周,大家都在埋头自习,没人注意这边,便寻思着自己动手把桌子往前搬点儿,好凑近他。

我弯下腰,双手扣住桌沿,深吸一口气,使出吃奶的劲儿往上抬。那桌子实打实是实木的,沉得要命,我憋得满脸通红,脖子上青筋都暴起来了,才勉强让它离地,往前蹭了几公分。我盯着那点儿可怜的距离,不甘心,想着还得再挪挪。

第二次发力,我咬着牙,手上的劲儿又加了几分,就在桌子被抬起的瞬间,桌底一根尖锐的倒刺猛地扎进我右手食指指腹,一阵钻心的疼瞬间袭来,我下意识“嘶”了一声,手一哆嗦,那桌子“哐当”一声重重砸在地上。巨大的声响在安静的教室里炸开,我整个人也因惯性不受控制地往前倒去。慌乱间,心猛地一揪,脑海里一片空白,顾不上手上汩汩冒血的伤口,手脚并用,狼狈地赶紧爬起来,眼睛死死盯着老师的方向,就盼着能在老师转身之前把这“肇事”的桌子扶起来。

然而,一切都晚了。老师像是背后长了眼睛,几乎在桌子倒地的瞬间,就快步从讲台那边走了出来。我感觉脸上滚烫滚烫的,仿佛着了火,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一下比一下剧烈,撞得胸口生疼。教室里原本安静又严肃的氛围此刻像一张无形的大网,把我死死罩住,我害怕得连大气都不敢出,只能僵在原地,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暴风雨”。

“你在干什么?”老师快步的走了过来。

我的双手在身侧不安地揪着衣角,指节都因用力而泛白,心乱如麻,脑海中天人交战。刘新宇换书本的事要是告诉老师,他肯定得挨批,我实在狠不下这个心,可不说吧,眼下这局面,我又哪能变出个合理的理由来?时间不容我多想,我像个犯错的罪人,耷拉着脑袋,双脚像是被钉住,只能无助地站在原地。

“张启是吧,你出去站着,我给你家长打电话。”老师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道惊雷在我耳边炸响。刹那间,恐惧如汹涌的潮水将我吞没,我感觉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了,想要辩解,喉咙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扼住,干涩、发紧,愣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快点出去,不然我们就不上课了。”老师的语气不容置疑,又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我的目光像利箭一般射向刘新宇,满心期盼他能站出来说句话,可他却像只受惊的鸵鸟,迅速把头扭向一边,不敢与我对视。一旁的李轩也低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出。周围同学此起彼伏的挤眉弄眼,像一把把锐利的刀,将我的自尊心划得千疮百孔,羞愧感潮水般涌上心头,我迈着沉重如铅的双腿,一步步挪到教室门口,孤零零地站着。

老师很快走了出来,手里拿着那张开学初家长填的信息表,在我眼前晃了晃,随后掏出手机,熟练地拨起号码。看着那熟悉的动作,我的心瞬间提到了最高处,想要冲上去阻止,想要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一股脑跟老师讲清楚,可身体却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牙齿“咯咯”打战,话在嘴边打转,却怎么也冲不破那层恐惧的枷锁,只能眼睁睁看着老师把电话拨了出去。

老师打完电话,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一言不发,头也不回地大步迈进教室。我孤零零地站在门口,里面传来老师那冰冷且尖锐的声音:“大家不要被他影响了,真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我们继续上课。”那一字一句,像一把把利刃,直直刺进我的心窝。听着教室里朗朗的读书声,我的眼眶瞬间红了,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怎么忍都忍不住。一方面害怕即将到来的家长问责,一方面又对这窘境感到深深的无力,心乱如麻,只能咬着嘴唇,默默在心里叹气。

还没等下课铃响,母亲就急匆匆地赶到了。她骑着那辆半旧的自行车,车还没停稳,双脚就心急火燎地踏在地上,借力向前冲了几步,随后一把将自行车推倒在路边,也顾不上扶。母亲的目光急切地扫向四周,一看到站在教室门口的我,立刻拔腿快步走来。她一路奔波,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衣服的边角也在风中轻轻晃动。

母亲几步跨到我跟前,一下子蹲了下来,双手握住我的胳膊,仰头看着我,眼中满是焦急与关切:“小启,你怎么了?”我鼻子一酸,满心委屈如决堤的洪水,真想痛痛快快大哭一场。可教室里都是同学,他们的读书声仿佛如芒在背,我又羞又窘,只能拼命把眼泪憋回去,紧咬着下唇,脑袋深深埋下去,一声不吭。

母亲走进教室,打断了正在讲课的老师“老师您好,我是张启的妈妈”

“哦,你先在外面等一会儿,我讲完这节课”老师甚至没有回头。

母亲站在我旁边继续问我“小启啊,你跟妈妈说,你怎么了好不好”

我感觉眼眶里那股热流就要失控,滚烫的泪水随时都会汹涌而出,我拼了命地咬紧牙关,不想哭出声来,可喉咙还是不受控制地发出抽抽搭搭的声响,身体也跟着抖个不停,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刘新宇的书……是坏的,他偷偷跟我换了。”每说一个字,身子就哆嗦一下。

“什么呀,小启不要哭了,好好跟妈妈说。”母亲心疼极了,又赶忙蹲下身来,粗糙的手指轻轻抚上我的脸颊,小心翼翼地为我擦着眼泪。可母亲这一擦,却像打开了我情绪的阀门,我抽泣得愈发厉害,上气不接下气。

“那你怎么没有跟老师讲啊?”母亲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责备,眉头也微微皱起。

我抽噎着,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来:“我害怕刘新宇会被老师说……”

“傻孩子,等老师下课,咱们跟她讲清楚就行了。”母亲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头,我带着哭腔点了点头,可心里的委屈哪能那么容易消散,仍忍不住时不时抽泣几声。

终于,下课铃响了。老师迈着大步从教室里走出来,脸上还带着未消的愠色,高跟鞋踩在地面上“哒哒”作响,仿佛每一步都踏在我的心上。母亲见状,急忙迎了上去,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老师,我听小启说,是因为同学把他的书换了,他才会这样的。”

老师一听,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嘴角向下撇得更深了,眼睛里透着不耐烦:“所以这是他上课不老实的理由吗?这才开学第一天,第一节课,就搞出了这种事,以后你让我怎么管他?”老师连珠炮似的质问,声音又尖又利,像一把把飞刀直直地刺过来。

母亲一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愣在原地。老师却看都不看我们一眼,转身就往办公室走去。母亲回过神来,拉着我快步追上老师,脚步略显慌乱,声音里带着几分哀求:“老师,您给小启一次机会吧,他还小……”

我看着母亲苦苦哀求,心里又是一阵酸楚,母亲拉着我一直追到了办公室。

“行了行了,念他是初犯,我回头再调查一下,你回去吧,张启回去准备上课吧”老师把课本随手扔在桌子上,然后坐下去。

母亲连忙鞠躬“谢谢老师,等他回家我一定好好管他”

然后母亲拉着我走出了办公室,办公室围满了同学,使我羞愧难当,临走之前又叮嘱我“小启,妈妈走了,你有事找老师,不要自己解决”

我点点头,目送母亲离开,围观的同学又围住我“怎么了怎么了”

我没有说话,径直走进教室,坐在凳子上,瞥见了那本书,这时李轩走了过来“你为什么要搬桌子呀?”

我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可能新宇拿错了吧,咱们去问问”李轩拉着我走到刘新宇的课桌前,刘新宇做了亏心事,一动不动。

“新宇,你是不是拿错了课本啊?”李轩上前问道。

“没有啊”刘新宇有些颤抖的说。

“这个是我的,你为什么拿了我的还不承认,老师发的时候我都看到是你的书才少了一角,我的是好的”我又急了,仿佛又要哭出来,但周围都是同学,我强忍住委屈。

“没换就是没换,是你自己记错了,凭什么要找我?”刘新宇也开始激动了起来。

“就是你换了”我的脸气的通红

“你有证据吗?”

他突如其来的反问让我不知所措,我的确没有证据。

“你……”我用手指着他,讲不出来话。

当时太生气了,我抄起地上的凳子朝他的头上砸了下去。

随着“砰”的一声闷响,凳子重重地砸在了刘新宇的头上。他的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像断了线的木偶般向后倒去,脑袋磕在课桌上,发出清脆而可怖的声响。他双手本能地抱住头,指缝间有鲜血汩汩涌出,顺着脸颊、脖颈,染红了他的衣领。他的双眼圆睁,满是惊恐与难以置信,嘴唇颤抖着,却因剧痛一时发不出声来。

教室里瞬间炸开了锅,同学们惊恐地尖叫着,四散躲开,桌椅被撞得东倒西歪。有人慌乱地跑向办公室去叫老师,脚步声、呼喊声交织一片。而我,呆呆地站在原地,手中还紧握着那沾满鲜血的凳子,望着眼前这噩梦般的场景,大脑一片空白,满心的愤怒瞬间被恐惧取代,身体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不一会儿,老师匆匆赶来,看到眼前的景象,脸色“唰”地变得惨白。他冲上前去,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刘新宇,大声呼喊着他的名字,可刘新宇已经眼神涣散,只能发出微弱的呻吟。

学校的医务室人员很快也带着担架奔进教室,手忙脚乱地将刘新宇抬上去,往医务室飞奔而去。我被老师拽着,一路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双腿像灌了铅般沉重,每一步都踏在懊悔的深渊里。

到了医务室外,老师怒目圆睁地瞪着我,嘴唇气得直哆嗦:“张启,你知不知道你干了什么!”我低着头,泪水扑簌簌地滚落,砸在冰冷的地面上,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回荡着恐惧与自责。

幸运的是,经过医务室医生的一番紧急救治,刘新宇渐渐恢复了意识。当听到医生走出急诊室说“幸亏他没事,只是皮外伤,包扎好了,休息一阵就好了”这句话时,我紧绷的心弦才稍稍松开了一些。但看着刘新宇头上缠着的纱布,以及他父母仍满是怒容的脸,我知道,这场风波,远远还没平息……

刘新宇的情况稳定后,老师黑着脸对我说:“叫你家长来!”我不敢有丝毫违抗,哆哆嗦嗦地拨通了母亲的电话。

母亲匆匆赶到,了解事情经过后,眼中满是失望与痛心,她抬手想打我,却又无奈地放下。当天晚上,父母带着我,提着礼品去刘新宇家。一路上,我低着头,满心懊悔,脚步沉重。

到了他家,门开的瞬间,我不敢直视他父母的目光。父亲诚恳致歉,母亲也在旁附和,我小声嘟囔着“对不起”。刘新宇父母虽余怒未消,也没再多为难。

回家后,我把自己关进房间,满心自责。此后,我彻底变了样,在学校走路都溜着墙根,生怕碰到同学。课间有人大声喧哗,我都会惊出一身冷汗,以为又要起冲突。小组讨论时,我从不敢发表意见,怕说错话惹麻烦。体育课上,哪怕球朝我飞来,我都下意识躲闪,不敢伸手去接,就怕一个不小心再闯祸。

就这样战战兢兢地过了好一段时间,没想到,转机出现了。一天放学,刘新宇主动走到我跟前,拍了拍我的肩膀,说:“过去的事儿就别提了,咱们别再别扭下去了。”我惊愕地抬起头,望着他真诚的眼睛,眼眶一下子红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谢谢”。

又过了几日,我俩一起在操场散步,他突然停下脚步,低着头,小声说“张启,其实那本书是我换的,当时我……我不敢承认,真对不起。”我瞪大了眼睛,满心的委屈瞬间涌上心头,可看着他愧疚的模样,又硬生生把泪水憋了回去,只是淡淡地说了句“都过去了。”

虽说和他和好了,可我内心的创伤却难以愈合。课堂上,老师提问到我,哪怕知道答案,我也会紧张得声音发颤,害怕答错被嘲笑。遇到同学间的争执,我总是第一个躲开,不敢去调解,更不敢参与。在家里,父母让我帮忙做点小事,我都唯唯诺诺,生怕做不好挨骂。那一时冲动犯下的错,如同阴霾笼罩着我,让我在“怂”的泥沼里越陷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