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故人新逢（五）
烧了东院的西厢房，顾归辞比谁都心疼。再好的梨花木经烈火灼过后，也不过是一抔焦炭。
顾归辞看着此前的满目琳琅变为如今的满目疮痍，心里安慰自己这也是事急从权，无奈为之。
系统提示证明了顾归辞想的没错，湿衣小厮便是那股异香的来源。
可系统说的“线索任务”又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是个有用的关键人物？可她冥思苦想一番过后，还是不记得自己曾经埋下过这样的伏笔。
思虑上头，她就摒弃了周遭的一切入了定。等再回过神来，正听着有人在叫她。
“姑祖母，您觉得呢？”
“行行行，都行。”顾归辞敷衍开口，说完了才意识到问话的人是沈朔，那个她创造出来的坏到骨子里的少年。
他方才说什么了？
“来人，将姑祖母带去我院里。”
顾归辞下意识本想拒绝，可又想到自己曾经给女主挖过的那些坑，在男女主感情线里制造过的那些障碍，桩桩件件都与他有关。他在主角团行进的道路上，可谓是一个坚若磐石的重大阻碍。如此看来，或许在他身边也算是件好事，所谓近水楼台得先机。
死了贫道，可不许死道友了哦。
顾归辞咽了下口水，与众人作别，跟着引路的婢子踽踽前行。
一路上，她并未与人扳谈，只低头顾自走着，等再抬头，看着面前空无一人时，她才发觉自己已经走到了引路人的前面。
怪就怪她对这个宅邸太过熟悉，迎上婢子探究的眼神，她尴尬一笑。
当她跨进西院时，正巧赶上一阵妖风又起，将寒意贯穿她的四肢百骸。
西院不同东院的岁月静好，这里就像是繁华盛世里的阴暗一隅，眺目四处，皆是毫无生机的冷清。
连个走动的活人都看不到。
“主子，西院到了。”婢子站在院门外，对她恭敬一拜，“四郎君吩咐了，说是让您住到西侧厢房去。”
四郎君，西院，西侧。
顾归辞听着这话，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沈朔那张乖戾的脸，总觉得他是要送她去死，让她归西。
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你，不一起进来？”顾归辞觉得此时的任何一个活人都是她浮沉在深海里的漂木，得抱一会儿，再抱一会儿。
“西院，无准不得进。”说这话的时候，顾归辞看着她脸上不经意间流露出了深深的惧意。
她趁顾归辞迟疑的功夫，赶紧走为上计，溜之大吉。
连个背影都没留给顾归辞。
“跟我来。”
顾归辞闻声抬眼，是她先前撞到的那个小厮。
怪不得沈朔说他丢人现眼，他原来是在沈朔院里伺候的人。
顾归辞不得多想，赶紧快走两步跟上他，随他进了房。
房中寂黑无边，他掏出火折子燃起一盏灯，驱散了面前的墨色。
“四郎君喜静，喜暗，不喜生人。”他没来由冒出这么一句，“你还是留在这的第二个。”
“第一个是谁？”
“我。”小厮跟她说话，视线却从未落在她脸上，“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你叫什么名字。”顾归辞是在问他，可却不带询问的语气，因为她觉得他没有拒绝告诉她名字的原因。
可惜她的算盘这次失算了。
“主子不必知道一个下人的名字。”他像不想跟她有什么交集一样，语气冷漠疏离。
“你讨厌我？”顾归辞开始对这个背景板感兴趣，当一段文字活过来，就不是敲几下键盘就能说得清的了。况且，她对眼前这个人一无所知，一想到他有血有肉地活在字里行间的微末中，她就想再多了解他一点。
“不。”小厮回答的速度很快，不假思索便脱口而出，“只是一个下人，不需要去喜欢任何人。”
他说的话没错，他在这里不需要去喜欢任何人，没有浓墨重彩描摹过的他，只是这本书里，芸芸众生中的一个。与院里的花草树木一样，他之所以在这里，完全是因为这个宅子里的设定需要配备下人，仅此而已。
一笔勾勒完的一生，又能有什么自我，又怎么会生出感情。
穿书的第四天夜里，顾归辞做了一个梦，这也是她来到这个世界里做的第一个梦。
她梦见她完成了任务，更改了剧情，毫无留恋地回到了属于她的世界。
梦醒后，她的身下满是被汗浸湿过的痕迹。
不被闹钟摧残的第五天，她享受到了规律作息的快乐，可这快乐转瞬即逝，因为她时刻记得，她是带着任务来的。
虽然昨天夜里的插曲救了女主，可她心里清楚，这只是个开始。还有太多的谜团，问题，亟待解决。
还有那个突然加戏，杀她两次的蒙面杀手，就是剧情开始失控的征兆。她写了太多环伺在女主身边的虎狼，她也无暇去细究昨夜的究竟是哪一个。毕竟在穿书世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随便一个角色的自我意识觉醒，都可能渡过当下时局造成翻天覆地的影响。
她必须要快，要把剧情拉回正轨，再改写成爽文。
否则一旦崩盘，她回不去是小事，可顾不故晚节不保是大事。
梳洗完后，她迈着沉重的步子出了房门。
白天的西院，没有夜间那么萧索，可也好不到哪去。这个把恶毒刻入命脉的四郎君，必然不敢多留下几双眼睛在院子里。毕竟他的每一次谋划，不是沾血，就是要命。
出了西院，她竟在一地的冰晶碎雪中，如沐春风。只一刻的松弛过后，她又上紧了弦，去干正事。
要干正事，须得寻得正主。她拦下不远处的婢子，想向她问询今日沈昭安的动向。
“回主子的话，三姑娘去了近郊的田庄收租子。”
轻飘飘一句话，顾归辞听了却同如芒在背般心底一怔。
原本的剧情在她脑海中浮现出来：薛氏让她胞弟薛琰带人去鼓动田庄的佃户拖欠田租，带头闹事的，是她姐弟二人雇来的地痞胡二。沈昭安因收租失利，回来后便被收走了田庄的执掌权，地契田契通通落在了薛氏手里。
这本来是沈昭安中毒痊愈后的剧情，可沈昭安这次没中毒，是以……
余下剧情的时间线也随之提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