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 小镇少年
年轻的阿比.迪尔穿过市集往家的方向走的时候,还没想明白为什么那名拥有半长黑色卷发的少年要帮自己付苦麦酒钱,还问他家庭住址和名字。
通常这种看起来皮肤苍白、病病殃殃且气质出众的家伙是不会随便进入酒馆的,因为拥有这种长相气质的通常都是贵族,他们向来鄙夷粗俗之地。
虽然边缘镇并没有真正的贵族,但阿比.迪尔月前曾经和父亲去过距离边缘镇最近的莱西城,给亚尔德·里奇男爵大人的妻子赫莉夫人送去一批私人订制的皮制面具。
也是那次,阿比.迪尔跟随父亲见到了真正的贵族长什么样。
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夸张的病态美,比他在酒馆见到的那位要恐怖几百倍都不止。
所以,那人究竟是不是贵族小少爷?
他问我的名字和住址干嘛?
阿比还在绞尽脑汁思考,突然一道憨厚的声音打断了他。
“喂,阿比,你又去酒馆听那群只会吹牛的大人们胡说八道了?”
“刚才你妈还问我有没有看见你!”
一群十几岁的男孩正在街道后面玩摔跤,比阿比迪尔高半头的小胖子从打闹的孩子群里伸出头喊道。
小胖子叫托尔.塔伦,是屠夫家的儿子,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能吃到更多猪油和下水,长得比一般十四五岁的男孩都壮。
他也是住在咸鱼街这群孩子中摔跤最厉害的那个,力气甚至比得上常年做工的成年人。
据托尔.自己所言,他从出生记事以来都没吃饱过,尽管家里为了能养活唯一的儿子已经把大部分食物都让给他吃了。
阿比.迪尔的父亲是皮匠,而托尔.塔伦的父亲是屠夫,因此阿比的父亲经常会从托尔父亲那里挑选完整且质量不错的羊皮和猪皮,用以皮具制作的原料。
牛可以劳作并获得牛奶,因此一般情况下普通人的餐桌上最常出现的还是猪肉、鸽肉和鱼肉。
边缘镇再往西南有处草原,上面有一座不小的淡水湖,里面能捕到个头颇大的湖鱼。
当然了,穷人们的桌子上大多数时间是看不到肉的,即便是边缘镇这种边陲小镇也有穷人和富人之分。
在父辈们的熟络和同住一条街的情分下,阿比和托尔从小就是一起长大的朋友,而像他们一样的孩子还有不少。
“不用管她,肯定又是找我去店里帮忙给猪皮脱毛,我都跟她说了一万遍我对当皮匠没兴趣,她还是不肯死心。”阿比抱怨道。
“明明店里有我大哥在就足够了,长子继承制不是吗?”
“想那么多干嘛,过来跟我们一起摔跤!”
托尔直接跑过来抓住阿比的肩膀,两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就在其他人的起哄声中比试起来。
“对了,我妈早上去买粮食的时候听说咱们镇上来了个新镇长,是侯爵大人的私生子,而且跟咱们好像都是差不多的年纪。”
“那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确实没啥关系,不过你要输了!”说着托尔用力一推,阿比直接被撂倒在地,引得所有人哈哈大笑。
“托尔!都怪你说话害我注意力不集中,我们再来!”
阿比连身上的土都顾不得拍,直接向托尔冲过去。
这次阿比没有直接使用蛮力和托尔对抗,毕竟托尔的力气根本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他只能看准地上有一处积水的泥坑,在与托尔的对抗中不断后退将人引到泥坑附近。
托尔没注意到阿比的小心思,突然感觉脚下一滑,然后整个人被阿比借巧劲儿甩出去。
摔在地上的托尔本来还一脸迷茫,等他反应过来后也跟着看热闹的小伙伴哈哈大笑,似乎同样被自己脚滑的事儿给蠢到了。
被伙伴们无忧无虑的笑声感染,阿比心中的烦闷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
等其他伙伴们都散去,只剩下满身泥土的阿比和托尔结伴回家,心思细腻的小胖子突然问道:“阿比,你今天是不是还有别的心事?”
“酒馆里那些爱吹牛的欺负你了?”
“才没有,他们谁敢欺负我?”
“那是遇到什么事儿了?难道是你妈非要逼着你学制皮具的事儿,你和家里吵架了?”托尔疑惑道。
“不,我只是在想一个让人沮丧的问题。”阿比脚下一顿,抬起头看着托尔的眼睛说道:“我们为什么没机会莱西城参加骑士侍从的选拔,明明我们打架比一般大人都厉害!”
“为什么我们一辈子都只能继承父业啊?你长大继承你爸爸的肉铺,我长大就只能当个皮匠……”
“托尔,你真的甘心吗?”
“不甘心又能怎样,你有办法让你爸变成贵族老爷?除非南方男人都死绝了,不然阿加耶家族的骑士怎么会来咱们这儿挑选侍从?”
“对了,你刚才不是说咱这儿来了个新镇长吗?既然是侯爵大人的私生子,他以后有没有可能把咱们带去南方,引荐给在侯爵大人手下服役的骑士们?”
“哈?你可真敢想。”
托尔翻了个白眼,“他可是私生子,肯定还是很不受宠那种!”
“如果是个受宠的儿子,他现在应该躺在城堡里,一边吃着烤鹿肉、一边看lou女跳舞,而不是在咱们这儿忍受西北又冷又干的冬天。”
“我听游脚贩子说南方四季都温暖如春,南方女人脸上都能挤出水来,每天在海边走走就能捡到食物!”
“所以他要是受宠的儿子,肯定不会来咱们这儿当什么镇长。”
“我是说万一、万一他以后有机会回去,没准可以带上咱们一起,至少他也是侯爵大人血脉......”
“那你还是先跟你爸学习如何制皮具吧!这样你以后就有机会给咱们的新镇长做鞋,再把你的想法说给他听,哈哈!”
“不过我还听说贵族脾气古怪,他们都不会正眼看咱们这种人!”
嘴贫的托尔说得阿比阵阵恼怒,又追着他打闹起来。
当托尔搂着阿比的脖子回家,就在门口不远处,他看到一名看起来和他们年龄相当的、有着半长黑色卷发的男人坐在石阶上,似乎正在等人,又像在思考。
男子苍白脸色中带着些许病态美,周身气质也和托尔见过的所有人不同,没有丁点粗鄙和野蛮。
而最让托尔移不开目光的,还是他那双深邃且充满故事的眼睛。
他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