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大汉,思公
益州蜀郡的成都,大汉皇宫宣室之内,气氛略显凝重。
刘禅慵懒地倚坐在主位之上,眉眼间透着几分疲惫与焦灼。
身旁围着几位重臣,分别是丞相府的留营长史蒋琬、侍中兼虎贲中郎将董允、中领军向宠以及尚书仆射李福。
尚书令之职,当下由南阳人陈震出任,只是他就任尚书令后,常常奔波出使东吴。
随后又获擢升,出任卫尉,现今年事已高,大多时日都在调养身体,远离朝堂事务。
如此一来,尚书台的诸多事宜,大半都落到了尚书台的二把手,尚书仆射李福肩头。
长此以往,他虽无尚书令之名,却行尚书令之实。
而在蜀汉的权力架构里,尚书令上头是录尚书事的丞相诸葛亮,凡事皆需向其汇报,得到其允许才能实施。
这个过程中,刘禅这个天子的权力是受到很大限制的。
正因如此,之前诸葛亮在外出征、卧病之际,刘禅才会差遣李福前去探望。
当然,由于成都距离前线太远,文书往来耗时太久,来不及事事上报。
所以平日里李福若遇要事,汇报的首要对象便是丞相长史蒋琬。
蒋琬拿不定主意的,或是更加重要的,才会去找诸葛亮。
说起丞相长史,诸葛亮向来设两位,一位跟随他辗转征战,另一位则留守成都,又称留营长史,算得上是丞相府在成都的头号人物。
至于董允,董允身为侍中兼虎贲中郎将,执掌宫中宿卫亲兵,肩负着保卫皇室安危的重任。
中领军向宠手握成都禁军军权,关乎都城的军事防务。
董允籍贯荆州南郡,他父亲董和早年举家迁至益州,在此苦心经营多年,与益州本地士绅以及东州派势力都相处融洽。
董允也曾出任太子舍人与太子洗马,与刘禅私交不浅,也算得上皇帝的亲信之臣。
其实细究起来,给臣子划分派系并无问题,但太纠结于派系则有失偏颇。
所谓派系,不过是种松散的乡党意识集结,并非铁板一块。
有的人门路宽广,改换阵营犹如家常便饭;脑子活络的,脚踏两条船还能游刃有余。
至于向宠,无疑是根正苗红的老实荆州派。
刘禅目光从向宠身上收回,环视蒋琬与董允,带着几分急切问道:“当下这事儿,两位爱卿怎么看?”
董允听闻,下意识看向蒋琬,似在等他先发表看法。
蒋琬略作思忖,开口道:“杨长史定然不会有问题。
他当年在曹魏乃是一州之主簿,都能毅然舍弃,毫不在意,投奔我大汉,足见其心向我朝,如今深受丞相信任,做事一向勤勉有加,绝不可能生出异心。”
董允听罢,立刻点头附和:“长史所言极是,杨长史的品性与过往经历,足以证明他的忠心。
况且他深得丞相信任,断不会做出通敌叛国之事。”
蒋琬紧接着话锋一转:“不过,要说胡济与魏延叛乱,这也绝无可能。
况且他们的奏报已然送到,声称是遵照丞相遗命行事。”
董允也跟着说道:“昭武中郎将胡济,与丞相私交甚好,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岔子。”
眼看董允就跟着蒋琬说,刘禅有些烦躁,抬手挠了挠头,提高声调道:“那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怎么这般扑朔迷离!”
董允无奈,又把目光投向蒋琬,希望他能再说出些门道来。
不过蒋琬,此刻眉头紧锁,一副思索的样子。
向宠和李福则垂眸静立,眼观鼻鼻观心,在他们看来,皇帝没点自己的名,此时最好置身事外。
他们也清楚,自己虽然身处要位,但并不是那种纵横捭阖的人物。
“休昭,你来说!”
刘禅见众人都不搭话,也就直接点名道。
这些人当中,和他最亲近的自然也就是董允了。
闻言,董允开口道:“陛下若是信我,在下可以猜测一番,如果有不准确的,还望陛下能够......”
刘禅打断了董允的话,道:“朕赦你无罪。”
董允这才细细说来:“依臣所见,丞相应该是设下了连环计。
首先是第一个安排,就是让杨仪统帅三军,撤回蜀地。
同时因为魏延与杨仪不和,所以和杨仪说,若魏延不听号令,军便自发。
如此一来大军撤退,魏延纵然再有壮志,也只能老老实实的跟着大军撤退。”
刘禅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见状,董允继续说道:“但丞相可能担心杨仪和魏延有可能会火并,从而引发司马老贼的追击。
所以也就安排胡济和费祎,设下了连环计。
这就是第二个安排,让胡济和费祎联手,拿出丞相的遗命,然后号令三军。
只是当中出现了些许偏差。”
这时,蒋琬开口道:“丞相没有想到杨仪身为长史,不坐镇中军,反而亲身去后军断后。
如此一来,杨长史没有见到遗命,自然怀疑胡济、魏延和费祎夺权,所以才会有这个奏报。”
“杨卿误我.”
刘禅忿忿出声,“为一人之权势,诋毁大臣!”
闻声,向宠下意识的看了蒋琬一眼。
不过蒋琬并没有看他,而是径直离席而起。
接着双膝跪地,双手伏地,额头缓缓叩向地面。
看到这一幕,众人无不莫名其妙。
刘禅更是疑惑道:“爱卿你......”
这个时候,蒋琬方才起身,神色凝重道:“陛下,当下之际,绝非是追究杨长史有无差池的时候。
按照奏报,司马老贼可是进入了箕谷。
可司马老贼,向来狡黠多疑,行事风格畏畏缩缩,胆小如鼠,连丞相送他女人衣服,都坦然受之。
依臣的揣度,丞相当初定下这诱敌之计,本意不过是引魏国先锋上钩,再赚一个‘张郃’罢了。
料想司马懿为求稳妥,也会顺势鸣金收兵。
如此大军自然可以安然撤退。”
一边说着,蒋琬眉头紧锁,脸上阴霾密布,语速不自觉快了起来:“可如今,局势全然脱出掌控,司马懿竟毫无预兆地领着大军大摇大摆进了箕谷。
事已至此,逆魏国那帮人怎会坐视司马老贼死于此处。
他们必然会拼尽全力、孤注一掷!
陛下,照当下情形推断,恐怕逆魏已经起五路大军,进攻汉中!”
“什么?”刘禅仿若遭了一记重锤,惊呼声脱口而出。
接着,他下意识的又看向董允。
董允的脸色同样震惊,但深吸一口气后道:“长史此言,极有可能,我等当立即整兵,并快马探问!”
刘禅强自镇定下来,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声音还有些发颤:“此事干系重大,朕……朕需独自思考一番。
众爱卿先行回去,明日一早再议。”
蒋琬等人对视一眼,皆知此刻刘禅此刻方寸已乱,再多劝说也无济于事,便齐齐躬身行礼:“陛下保重,臣等告退。”
见这些人离去之后,刘禅问身边的黄门丞黄皓道:“你怎么看?”
黄皓眼珠子一转,道:“圣上,奴觉得此次长史所言无差。”
刘禅起身道:“嗯,我也是如此想。
摆驾后宫,朕要去拜会嫡母太后。”
刘禅的能力虽然一般,但绝不愚笨,更是深谙各种环境下的生存能力。
对于他来说,制衡,永远才是最重要的。
从皇帝的角度来看,麾下派系力量相当,才是最重要的。
权臣,是危险的信号。
丞相逝去,他伤心的同时,一座压的喘不过气的大山,也悄然消散。
至于外戚,刘禅也没有完全保留的信任。
......
后世的公司,多喜欢任用亲戚。
但能光明正大抢夺你公司股权的,也正是他们。
魏正的羽扇缓缓的扇着:“当今天子,好比齐桓公。”
闻言,魏延费祎等人愣住,没有想到魏正给天子的评价这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