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不戒
萧峰和令狐冲说说谈谈，沿原路返回华山，不多时，又遇到了那个卖馒头茶水的小摊。
独臂的老摊主正要收摊，见两人过来，当即停手等候。
萧峰和令狐冲把长剑往桌上一放，要了一碟盐煮花生，十个鸭头。
令狐冲又向摊主讨了两个茶碗，二人揭开酒坛，你一碗我一碗，就着煮花生卤鸭头，对饮起来。
萧峰干了一碗酒，微微一笑：“令狐兄，咱们这可是傻饮了。”
令狐冲一怔，随即明白过来，哈哈大笑：“愚兄那是迫不得已，骗桃谷六仙玩的。大丈夫喝酒，酒到杯干，哪有那么多的规矩！”
这时日已西沉，天边火烧云通红一片。东边天际却有一轮银钩似的弯月冉冉升起。
官道上渺无人迹，仿佛天地间只剩下这个小小的酒摊。
独臂的老摊主靠着柜台，似在打盹。微凉的晚风自山野间缓缓吹来，洗得发白的幌子在风中微微摇晃。
两人见到这般苍茫的暮色，都触发了英雄豪情，举杯共饮，两只酒坛顷刻间都只剩下了一小半。
萧峰正喝到兴发，忽听一个破锣般的声音大叫道：“令狐冲，给老子滚过来！”
令狐冲放下酒碗，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光头和尚，迈着大步，从乱草中虎踏而来。
萧峰看向令狐冲，令狐冲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不认识。
那和尚更不多话，看见令狐冲后眼睛一亮，抡起一根粗大的水磨禅杖，朝令狐冲当头砸来。
令狐冲见他离自己三丈远，万料不到他这一杖竟是朝自己而发。
哪知那和尚禅杖一抡，胖大的身体跟着飞起，犹如飞将军从天而降般，闪电般到了令狐冲头顶。
令狐冲下意识拔出长剑，但任他独孤九剑再精妙，面对这泰山压顶般的一击，一时也不由得手足无措。
眼见令狐冲要脑袋开花，便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萧峰冷哼一声，左手轻轻一拍，将令狐冲推开，右掌向前一翻，朝杖头猛击而去。
萧峰见和尚这一杖凶猛无比，反击时使出全力，脸上霎时间紫气大盛。
只听一声骇人至极的闷响，那和尚魁梧的身躯向后倒飞而去，跌入乱草丛中。
萧峰坐下的凳子喀喇一声，也断掉了一根凳腿。
那和尚也当真悍勇，摸摸脑门，又翻身跳起，叫道：“紫霞神功？你小子是谁？”
他刚才那一杖，是疯魔杖法中最威猛的一招，叫做天下无佛，便是金刚菩萨，也一杖打的粉碎。
禅杖本身的劲道，加上他凌空一击的重量，其力何止千斤，不料眼前这小子只是单掌一挡，竟反而将自己逼退。
萧峰站起身，一拂衣袍，心中也是一凛。
这和尚的功力，似乎比岳不群还要高出一筹。
当属他来到这个世界后，除风清扬之外，所遇见的武功最强之人。
若不是他学会了紫霞神功，万不能这般硬碰硬将其击退。
饶是如此，对方疯魔般的力道，也震断了他一条凳腿。
令狐冲惊魂未定，挺剑站在萧峰身旁，喝道：“在下正是华山令狐冲，不知大师名讳？我与你无冤无仇，何必下必杀手！”
那和尚见萧峰如此神勇，心中本已稍怯，但听令狐冲说什么无冤无仇，一股邪火登时直冲脑门，大声道：
“老子法名不戒，要想活命，快跟老子走！”
令狐冲冷笑道：“大师这般无礼，恕在下不能从命！”
不戒和尚心中更怒，大吼一声，又挥舞禅杖冲了过去。
令狐冲上前一步，挡在萧峰面前，他身负独孤九剑，刚才猝不及防，才一时无措。当真面对面搏斗，未必便怕了他。
眼见两人要剧斗一场，突听一个轻柔的声音喊道：“爹！别打了！”
这声音两人都十分熟悉，就连萧峰也曾听过。
令狐冲一怔，当即停手，不戒和尚疾冲的身影也停了下来，将水磨禅杖往地上用力一砸，激起一圈尘土。
萧峰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只见一个苗条秀美的小尼姑站在一人高的乱草堆中，一袭灰色僧衣在青翠的草丛里若隐若现，正是恒山派的仪琳小师妹。
他登时明白，原来不戒和尚竟是仪琳小师妹的爹爹。
饶是他见多识广，见此情景，也不禁哑然失笑。
和尚有女儿，已骇人听闻，女儿是个小尼姑，更奇上加奇了。”
令狐冲见到仪琳，也是一惊，笑道：“原来是你！”
仪琳低下头去，小声道：“是我。”晚霞映在她娇媚无状的脸上，一片绯红。
萧峰咳嗽一声，背负双手，慢慢走远。
不戒和尚回头看着仪琳，说道：“女儿，我这女婿倒有几分胆气。看见老子，居然不跑。还敢跟老子动手。”
仪琳听他竟说出“女婿”两个字，羞得脖根都红了，一跺脚，转过身去。宽大的僧袍下，依稀可见婀娜的身姿。
令狐冲更是一呆，连忙摆手：“大师，切莫开这种玩笑。”
不戒和尚眼珠一瞪：“怎么？你不想娶我女儿？那你为什么舍生忘死，宁可连自己的命都不要，跑过去救她？”
令狐冲神情一肃，他知道自己生性风流，想必是无意之中，言行无状，令仪琳产生了误会。
自己对岳灵珊小师妹一片痴心，岂可对别的女子移情别恋？
他深吸一口气，正色道：“不戒大师，在下对令爱绝无他念。
令爱是恒山派弟子，五岳剑派同气连枝，行走江湖，逢难互相搭救，理所应当。还请大师不可乱言，以免有损恒山派清誉。”
仪琳听他这么说，身子一晃，几乎摔倒。
不戒和尚大怒：“我女儿要嫁你，你要是不娶，我一杖劈了你！”
仪琳面无血色，颤声道：“爹，别再说了，咱们走吧。”
不戒和尚摸摸头，小声道：“奇怪，奇怪。见不到他时，拼命要见。见到他时，却又不要见了。就跟她妈妈一模一样，小尼姑的心事，当真猜想不透。”
他携着女儿之手，正要离开，突听一阵悠扬的丝竹之声响起。
萧峰霍然转头，只见一个满头枯发的老头，跟在一个绿衣少女身后，缓缓走来。
不戒和尚瞪大眼睛，像是大白天活见鬼似的，失声道：“圣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