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伙食
马丁离去之后,船舱内仅余三人,
劳伦斯和那对长相颇为相似的列兵面面相觑。
作为穿越者,劳伦斯对于当下人们对宗教所抱持的那份虔诚与狂热,感到难以全然理解。
在此之前,船员们对马丁的态度可谓是漫不经心,几乎未曾给予他正眼相待。然而,一旦得知马丁的牧师身份,态度立刻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或许是因为,在那些虔诚的天主教信徒心中,牧师被视作上帝派遣至人间的使者,是神圣与信仰的化身。
这时,底舱内陷入了难言的沉默。
半晌,查尔和怀特同时叹了口气,找来一些本身就脏兮兮的打扫工具,闷头走向一旁的货舱。
劳伦斯微微挑了挑眉,并不奇怪为何二人并未叫上自己。
他再“落魄”,也是军官。
而且自己的穿着一看就很贵重,且完全不适合体力劳动。
这两名列兵显然有自知之明。
尽管上级命令这位准尉与他们一同参与货舱的清扫工作,但他们心里清楚,这位军官是否愿意屈尊降贵,并非他们所能左右。
一旦到了检查之时,若货舱未能打扫干净,受罚的只会是他们两人。
这个贵族军官保准屁事没有。
所以,与其在这里与劳伦斯纠缠不清,浪费宝贵的时间,还不如他们俩赶紧抓紧时间把事情给做了。
眼瞅着那两个家伙有气无力地离开,劳伦斯也站起了身。
他登船可不是为了当大爷,他的目标一如既往地简单,那就是——夺船。
虽说现在船上除了他自己,压根就没别人听他的,但这并不妨碍他开展工作。
万事开头难嘛。
教员说得好啊,要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敌人搞得少少的。
既然傲慢的大副和军需官给了他这么一个机会,他为什么不善加利用呢?
劳伦斯默念了一声系统。
将“贵族军服套装”换装成“普通水兵服”。
尔后也从船舱里找了一个扫把,尾随二人进入货舱。
查尔和怀特见到那个还不知姓名的准尉军官竟然换了一身衣服跟了上来,不由得诧异地对视了一眼。
但鉴于等级差异,和长久以来被呼来喝去的惯性。
他们习惯和军官保持距离,在上级问话之前,他们绝不会主动开口说话。
因此,只要劳伦斯不主动与他们交谈,查尔和怀特便选择了沉默。
或许,那个准尉只不过是图一时新鲜,像这种脏活苦活累活,即便是习惯了农活的佃农也吃不消,更何况是一个贵族出身的公子哥?
查尔将一盏油灯挂在墙壁上。
三人开始在潮湿闷热的环境里默默地干起了活。
就像人们并不知道为何蓝天之上会日复一日地出现太阳和云朵,他们也很纳闷,为什么始终和海岸保持距离的军舰内部会出现老鼠、蟑螂、跳蚤和白蚁。
尤其是在储存干粮的货舱内,各种大大小小的生物几乎是泛滥成灾。
所以,水兵们必须定期对货舱内部的环境卫生进行清扫。
当然了,如果这艘船在海上航行超过两个月,当食物和淡水快要耗尽之际,老鼠也会成为海员们捕食的目标。
不过对于圣玛丽号而言,老鼠暂时还未列入水兵们的食谱。
很快,劳伦斯便满头大汗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那两个身形单薄的列兵,他们看起来懒懒散散,但是干起活来倒是不含糊。
大概是因为一旦被扣了伙食,会令他们分外烦恼的缘故吧。
可是……
这里不就是货舱吗?
理论上这里堆放着用于远洋航行的粮食储备。
要是真的饿了,偷吃一点似乎也关系不大吧。
而恰恰在此时,劳伦斯一不小心,胳膊肘将一个木桶的盖子顶开了一个缝隙。
借助昏暗的灯光,劳伦斯只是往里稍微瞅了一眼。
但是看到的景象差点没让他把隔夜饭都快吐出来。
只见木桶里面密密麻麻地爬着一层黑头象鼻虫蛆,饼干早就成了它们滋养后代的温床。
说是饼干,其实它并不是现代人印象中松脆可口的饼干,叫干饼更合适,就是把死面饼烤干,几乎不含水分,口感可想而知。
“我勒个去!这玩意能吃?”劳伦斯实在忍不住骂道。
难怪那两个列兵宁愿饿着肚子也不碰货舱。
一直未曾讲话的怀特幽幽地说:“长官,我们吃过。”
劳伦斯不由自主地“啊”了一声,但很快便沉默了。
是啊,真到了弹尽粮绝的境地,就算饼干上爬满蛆又如何。
海军士兵的待遇他早就心知肚明了不是吗?
军官吸兵血是常态。
水兵在某些上层军官眼里几乎和奴隶没什么区别。
他们是消耗品,是炮灰。
唯独就不是人。
事实上,在这个时代,海船上的伙食一直相当糟糕。
先说吃的,基本就两种:咸肉和饼干。
千万别以为咸肉和我们常吃的腊肉差不多,为了保存更长时间,这种咸肉是拿牛肉或猪肉先在高浓度的盐水里浸透,再一层盐一层肉地码放在橡木桶里腌制,最终的味道除了咸也尝不出别的味道。
饼干之前已经说过了。
至于新鲜的面包和肉食,只能保存不到1周的时间,也就是在码头刚得到补给的头几天能享用,在远离大陆的时候就别想了。
再说喝的,主要有3种:淡水、啤酒、朗姆酒。
淡水和新鲜蔬菜一样,保质期也只有1周,过后就变绿发臭,只能用来洗澡。
啤酒存放在橡木桶里,保质期略长,但也只有两周。
保质期最长的是朗姆酒,这是远洋水手们的最爱。
朗姆酒是种植园熬制砂糖后用剩下的甘蔗下脚料发酵而成的,价格低廉、酒精度高,不但可以替代饮水,其麻醉作用还可以舒缓水手们紧绷的神经,因而大受欢迎。
但酒的携带数量也是有限的,时间长了也有断饮的那一天。
总之,这时还没有保鲜技术,船上的条件很艰苦,常人难以忍受。
与普通商船相比,海盗船上的情况则更糟糕,由于船上人员众多,根本不能储备足够的食物和水,海盗经常忍受极度饥渴——但正是饥饿和干渴让他们更加肆无忌惮地掠夺。
不过好在他来了。
那么,就让一切的改变从圣玛丽号上开始。
劳伦斯轻轻叹了口气,将木桶盖子合上,先暂时眼不见为净吧。
与此同时,干净、明亮且宽敞的舰桥内部。
马丁身披一件黑色红边的长袍,正神情专注地为圣玛丽号上的所有军官举行一场小弥撒。
长桌上摆放着刚出炉、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白面包,以及两瓶来自法国高级酒庄、色泽诱人的红葡萄酒。
舰桥内的氛围庄重而神圣,与底舱的忙碌与恶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马丁身为贵格会的一员,自幼便广泛涉猎各门各派的教义和仪式。因此,天主教的弥撒仪式对他来说简直是轻车熟路,驾轻就熟。
军官们目睹了他专业且自信的表现,对他的天主教牧师身份自然是深信不疑。
他们神情肃穆,跟随着马丁的引导,虔诚地参与着这场神圣的仪式。
马丁:“因父、及子、及圣神之名。”
众人:“阿门。”
马丁:“愿天父的慈爱,基督的圣宠,圣神的恩赐与你们同在。”
众人:“也与你的心灵同在。”
全体:“天主在天受光荣,主爱的人在世享平安。主、天主、天上的君王、全能的天主圣父,我们为了你无上的光荣,赞美你、称颂你、朝拜你、显扬你、感谢你……”
……
仪式圆满结束后,大副与军需官以一种近乎恭敬的态度,将马丁引领至圣玛丽号上的一间客房。
房间的大小和摆设仅次于校级军官。
而且还有一名水兵专门听候马丁的差遣。
大副语气诚恳地说:“牧师先生,您是圣玛丽号上最为尊贵的客人,我们非常荣幸能够接待您。您愿意在这里住多久,就住多久,我们完全欢迎。”
马丁微笑道:“非常感谢你们的盛情款待。也请你们转告船上的每一位船员,我随时都在这里,愿意倾听并接受他们的忏悔,为他们提供心灵上的慰藉。”
“如您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