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36. 【魔装机芯】

有时候我们很难想象一些不曾见到过的东西，所有想象都根植在既有的物品上，形成一个认知的安全区；

就像眼前炼金魔导国的“交通工具”，外交官会更习惯称呼它为类似“魔鲸”的东西。

所以当这些脱离了人类范畴、没有双足，仅凭某种神秘的炼金术漂浮在半空，但却口吐人言的“铁甲衣”出现的时候，外交官完全不觉得这很新奇，反而深感恐惧。

“恕我无礼、魔导国的访问使，

“但如果无法解开这个谜题的话，今晚我就要寝食难安了。”

毫无表情可言的冰冷机甲中，飘出一道绝对理性的声音：

“帝国的外交官阁下，在我们被允许的权限内，我们很乐意为你解答所有问题，只要时间宽裕。”

帝国外交官迫不及待地问道：

“那么就请回答我，你们到底是人…还是其他的什么物种……”

“这要看你如何定义人类、外交官阁下；

“在我们的国度，‘人’的定义并不像你认知的那样狭隘，只要拥有为人的心智与灵魂，便是‘人类’。”

若是这番话被巴克听到，大概他也会深表赞同，因为这其实就是罗德的教诲。

在这一刻，罗德的思想与炼金国度的来客不谋而合。

而帝国外交官在惊诧之余，更多的反而是难以言表的震撼。

他紧跟着追问道：

“也就是说，你们金属化的躯壳里，装载的其实是颗人心？”

“从便于常人理解的角度来说，正是如此、外交官阁下。”

“感谢你为我解惑，远道而来的访问使者；

“我们伟大的皇帝陛下已在帝国竞技场恭候多时。”

出于尊重，外交官像魔导国的使者行了个骑士礼；

然而下一秒，魔导国的机甲也依照他的动作，做出了同样的礼节，就好像在强调他们与正常人类绝无异处一般；

外交官先生现在只是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的茫然和无助……

好在接下来就是前往帝国角斗竞技场的途中，没有需要他继续和这些冷冰冰的“死物”打交道的空间，刚好能让他缓一缓。

原本筹备的马车显然派不上用场，那些可怜的挽马也驮不动异邦的贵客，于是整支队伍就在帝国大道上演了一场别开生面的游行。

与过往传入帝国的那些炼金国度的造物一样，这些有意识的炼金机甲也成了轰动一时的“观赏品”；

无数的帝都市民聚在大道两侧，卫兵艰难地维持着秩序，形成了一时万人空巷的奇景。

与他们同路的罗德，则在帝国大道被分隔开的另一侧同行，与那些“生动”的机甲并驾齐驱。

当幻想具现化，就连罗德也忍不住啧啧称奇；

浮动的机械铠反射着银色光辉，与庞大身体嵌合在一起的头甲，代表着眼睛的孔洞射出两点猩红色光芒。

在罗德曾经的设计中，这是种被命名为【魔装机芯】的灵魂载体。

它们中空的躯壳里，真正与人相关的东西，仅且只有灵魂而已。

透过马车车窗，魔女小姐的眼眸忽而亮起，又在眨眼之后恢复原样。

——她在解析这些【魔装机芯】的构造原理，直到她瞥见附着在上面的炼金矩阵，那是灵魂的符号……

换言之，那一副副机械铠之所以能够具备人的意识，完全是被一个灵魂炼金阵驱动着。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们和血族一样，也是“永生种”。

放弃了肉体的它们俨然超脱于“生物”的局限性，没有食欲、睡欲和繁殖欲等这些基础欲望的它们，甚至不该被称之为“人类”。

“罗德、它们好可怜。”

温妮指着那些游行队伍中的机械铠，怜悯地说。

“它们获得了永生，不再受原始的欲望支配，变得更加理智理性，这难道不是那些哲人才具备的品质么？

“为什么温妮会觉得它们可怜呢？就因为它们连个‘人样’都没有吗？”

魔女小姐只是摇头，“灵魂是消耗品，总有一天会消磨殆尽。”

“……”

尽管无法凭肉眼窥见灵魂，但罗德依旧无法理解魔女小姐所说的话。

在《终焉启示》的设定中，灵魂本就不死不灭，兼具生生不息的成长特性。

每个魔法师和帝国骑士实力上的提升，自然伴随着灵魂强度的上涨，这是恒定不变的道理；

何来“消耗品”一说？

有问题、便举手，罗德向来不把疑问留待以后。

“温妮为什么这么说？”

“它们的灵魂失去了活性。”

温妮抬手点亮了罗德的眼睛，为他的眼目附上了一层可以直视灵魂的魔法。

在这种格外特别的视野加持下，罗德的眼中倏忽燃起了无数团幽蓝色的活火；

每一颗跃动着的火焰，都如纯净的宝石，在恣意地散发着属于它们独一无二的瑰丽色彩；

唯独那些机械铠上附着的灵魂，只是豆点般的大小，如同快被浇灭的火团，只是倔强地散发着微光。

他又回看车上的几人，女仆小姐的灵魂之火比大多数常人都要明亮一些；

莉莉•赫克缇的灵魂则明显缺了一块，大概是被她奉献给了她的主人，因此只是比女仆小姐高了几个亮度；

而这位血族幼女的灵魂，在温妮的灵魂面前可谓相形见绌，简直璀璨耀眼到让他睁不开双目；

那炫目的光色穿透了眼睑，直接抵达他视界的中心，好险没有亮瞎他的眼睛。

就在罗德他们打量这些彼岸异端的同时，它们自然也在关注周围所有可能存在的变动。

机械铠的眼洞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面调整着角度，如同开了扫描一般缓缓扫过，很快便从中捕捉到一个特殊的个体；

——那本是一副人的躯体，如今正被一个非人的存在占据；

如今似乎因为它超强的适应性，它的灵魂正进行着从一只犬类过渡到人形的转变；

这并不是一种常见的现象，哪怕是在炼金魔导国，也是极其罕见的案例；

即便是那些由真理之神炼成的人造人，它们灵魂的可塑性，也不具备这种可以扭转原初本质的活力。

他向魔导国的访问使大人回报道：

“我发现一个十分另类的灵魂，将军；

“就在我们的右侧方位，同时还有几个灵魂异常耀眼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