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破碎神格

休伊特盯着白昼，松了口气。

还好死得多，养成了随身带刀的习惯。

还好练得多，他的准头一向不错。

混乱之中，随手别在后腰的祭祀刀，此刻竟然成了真正的救命神器。

休伊特素来有补刀的好习惯，更何况面对一位神明。

他只喘息片刻，越过身前大片孔洞，直奔斯京法克西。

这匹骏马的鬃毛闪亮，此时已然进入暴躁状态，以高大身子挡在白昼身前，屡次前冲阻隔，扬蹄嘶鸣，几次完成阻拦。

见到马匹搏命的架势，休伊特产生不好的预感。

果然，白昼动了。

他侧脸喷出一口碎牙血块，咳嗽两声，阴柔声音宛若破皮的鼓：“嗬嗬！别急，马儿……”

白昼伸手摸着马头，缓缓仰面坐起。

那张俊美脸颊赫然被贯穿了。

剑刃自右脸插入，穿左脸而出，圆弧剑格抵住了额角。

白昼以怨毒目光盯着休伊特，右手握住剑柄，左手撕扯右脸皮肉，几根手指撑开口子。

他眼睛不眨，抽出剑刃。

血染红了云，也打湿了脖颈衣物。

白昼再度胯马凝枪，将剑扔在地上，俯视休伊特，带着睥睨众生的气势。

休伊特的目光自剑收回，盯着沉稳如山的白昼。

对方看似决定正面对决、以势压人，然而扔剑的距离却颇为暧昧。

这是阳谋。

拾剑会落入下风。

不仅气势受到压迫，还会落入长枪的攻击范围。

谁知对方会不会暴起攻击？

这又添一份心理消耗。

如若不拾取。

赤手空拳战斗固然可以增长气势。

然而对方有马有枪，亦处于不败之地。

念头闪过，休伊特决定捡剑。

他向前两步，盯着白昼，弯腰拾剑，脚底却已积蓄了十足力量。

弯腰蹲身途中，白昼忽然爽朗大笑：“哈哈哈！这般卑贱！如狗一般！乖乖给我蹲好！”

休伊特骤然加快，彻底蹲身。

他盯着白昼，探手摸向地上的剑。

摸空了！

休伊特下意识低头，却见剑柄束着一缕白光，正被拖向白马。

他立即前扑，握住剑柄。

正在此时，耳侧骤然传来怒吼：“给我跪下！”

骏马嘶鸣，阴影笼罩。

休伊特抬头。

只见斯京法克西赫然高扬前蹄，爆发白光。

随即猛然下踏！

危急时刻，休伊特就地翻滚。

身侧的云层被踏穿，斯京法克西的双腿陷落，身体倾倒。

休伊特目光凌然，反手一剑斩向马腿。

鲜血喷涌！

斯京法克西一声悲鸣，身子歪斜，立即侧倒向休伊特。

正在此时，白昼双手持枪，目光狰狞。

他携马身倾轧的气势，如山岳一般压来，爆喝一声：

“死！”

长枪气贯长虹！

直刺旧力未竭，新力未生的休伊特。

竟是以马腿换命！

休伊特尽力躲闪，却已经晚了。

下一刻，长枪刺在身侧，大片云层赫然崩塌。

身下一空，休伊特自云端坠落。

冷风呼啸，云气缭绕。

他盯着那破洞口，只见白昼提着长枪，收回了冰冷目光，单手扶马。

败了！？

休伊特心有不甘。

半空之中，他望到了乌黑云层被洞穿的巨大孔洞。

那是二人战斗的痕迹。

神明随手的举动便是灭顶的天灾。

道道光束透过乌黑云层，投向满目疮痍的大地。

人间此刻仍旧一片昏暗。

卢赫劈碎太阳夺回神格，此时正忙于掀起神战，复兴达纳。

而白昼将斯京法克西的光辉全数用于战斗。

他们忙得很，哪里顾得上地底的爬虫们？

坠落途中，休伊特的目光透过云气，透过黑暗，似乎看到了地上挣扎的人。

以他对这片世界的了解，一定有无数的人跪地祈祷。

北方人会祈求奥丁的宽恕，苦主信徒则将其视为苦主的恩典，达纳神族的信徒不多，所剩的那些盖诺人多数被用于祭祀了。

光束的落点生灵涂炭。

人们却只会当做是天神震怒，并自我反思，甚至举行献祭。

他们永远不会知道，那是名为白昼的神明在戏耍猎物。

而光束以外的大片区域。

那些人应该会感恩戴德，感谢光明重降人间。

最讽刺的是，人们也许仍会举行献祭，企图将善意传达给天上的神明，以示感恩。

而天上的神明，白昼，此时应该在心疼马儿与自己的俊脸。

白昼不会知道有多少人类死亡，毕竟只是群爬虫而已。

摇尾乞怜，卑微如狗。

这就是这片世界的人类，生存于神明阴影之下的人类。

头顶遥不可及的天，只不过是神明脚底的云。

念头及此，休伊特心中悲凉。

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这般？

只是比常人更能赖着不死罢了……

神明？

就如白昼、卢赫那般？

狗屁的神明！！

休伊特闭上了眼，直直坠入深海。

他的身体化作一朵猩红浪花，只片刻便汇入海洋，彻底消失于墨利克的峡湾。

幽黑海底内。

休伊特的灵魂再度浮现。

那串项链依旧挂在被海面拍得粉碎的尸体上。

绿光可以修补身体，却无法串联灵魂。

咔嚓！

灵魂望向那具身体。

尸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碎了。

灵魂骤然被吸入体内，休伊特猛地睁眼。

是神格！

卢赫口中的光明神格！！

休伊特第一次感受到了神格。

然而——

那道神格似乎早已残破了。

休伊特感受一番，再次确认了自己的想法。

本该完整的光明神格，此时赫然留有两道裂口。

一道是此时碎的。

至于另一道，应该是第一次坠落神国时破碎的。

第一次神格碎裂，休伊特真正复活，获得了久违的自由。

这一次碎裂，灵魂被吸入体内。

为什么神格碎裂，自己反倒因此受益了？

如果神格完全破碎，到那时又会发生些什么？

休伊特疑惑不解。

更重要的问题是，他的体内为何会有一道完整的神格？

前五十次死亡，神格为何没有破碎？

休伊特又一次抚摸项链。

这颗树心，生命宝石，难道自己真的是所谓的希望？

不过，希望不希望的可以暂时压下。

休伊特仰头，目光冷漠。

剑身上的如尼文符咒逐字勾勒，胜利之剑赫然绽放金光。

他握住剑柄，身体迅速上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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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墨利克的峡湾内。

一位渔民正在水里，打捞残破的渔船碎片。

他的儿子，那位孩童，此时正趴在岸边拨动海水。

类似的场景还有许多。

永不陷落的峡湾，此刻光芒暗淡，死气沉沉。

海面上人头攒动。

有不要命的行商，拖着疲累身体打捞货物；有哭泣的落水孩童，哭着闹着寻找离散的亲人；还有些人，跳着诡异舞蹈，向海内投掷鸡鸭。

黑暗与混乱之中，大海忽地波涛汹涌，变得赤红一片。

那不是血，是光亮。

人们忘记了一切。

岸上的人瞠目结舌，盯着火红升起；水里的人先是惊慌逃窜，却又忘记了游动，抱着碎木浮在水面，转身望向海洋。

海面沸腾了。

半边天空与整片海被染得赤红一片。

下一刻，金光破碎。

拨水的孩童捞起一艘小木船，满意地抬头。

他忽然伸出那截短胖手指，指着天边回头大喊：“妈妈！太阳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