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太阳神
休伊特扫视后殿四周。
只见两位北方人行商躺在耳堂，台阶下倒着水纹祭司。
三人死去多时了。
而最后一位祭司，那位云纹祭司，此刻正趴在阶梯上。
进气多出气少，背脊处的白绿长袍留有大片血迹，已经没了行动与开口的力气。
显然是被多林偷袭了。
休伊特越过云纹祭司，走上台阶，这才找到了莱雅。
莱雅正躺在多林怀中，似乎是死了。
年迈的她本就瘦小，此时更是只有一团。
腹部以下的绿色长裙被染出大片猩红，而腹部的衣裙被扯碎了，只留几块破烂碎布片粘在身上。
休伊特蹲身，观察凌乱伤口。
刀痕颇深，有明显切割搅动痕迹。
不难判断，有人试图从莱雅肚子里掏出什么。
休伊特拍了拍多林肩膀，叹息一声：“亲自问了吗？她怎么说的？”
多林摇摇头，想说话却咳出许多血。
他咳得痛苦，身体却纹丝不动，缓了一阵才再次摇头道：“她只说欠了很多债。”
声音嘶哑，有气无力。
休伊特盯着对方胸前的刀伤，掏出项链准备治疗。
多林拒绝了。
他歪着脑袋，认真道：“都在这了，也有我的一份。”
说完便盯着上衣口袋。
休伊特避开口袋周围的血指印，从口袋里捏出一片纸。
纸被血染红了。
多林的目光跟随着那张纸。
待到纸被收起，脸上同时流露遗憾与庆幸，最终又归于平静。
正是紧要关头，休伊特自然顾不上研究遗书。
他紧接着问：“祭祀中断了吗？”
“不知道”
多林摇头，为莱雅整理腹部碎布，随即坦然道：“我只杀了一位祭司，没来得及救她，只能替她完成愿望了。”
“什么愿望？”
“她想救她的孩子。”
“孩子？”
那位神明？
休伊特赶忙问：“她的孩子在哪？”
“在天上，那位祭司是这么说的。”
多林怜悯地望着莱雅，又补充道：
“她被骗了。那伙祭司称肚子为祭场，把羊水当圣水，还说天上的太阳才是莱雅的孩子。那群恶魔剖开了莱雅的肚子，杀死了莱雅的孩子。”
听闻“莱雅的孩子”，休伊特一时有些懵。
莱雅竟然怀孕了？
她的孩子已然死亡，算早夭吗？
那轮太阳才是祭司们想要的孩子，那么“早夭的婴儿”到底是哪一个？
重重疑惑浮上心头，休伊特奔至耳堂，透过墙壁孔洞望向远处。
天空只亮了片刻，此时重归黑暗。
两轮断裂太阳的光芒甚至比不上一轮明月。
唯一明亮的西升太阳，万千光芒汇聚一线，自天边遥遥照射在神树上。
神树像是忍不住灼痛，摇晃着庞大树冠。
环绕神树的最后一道螺旋闪耀绿光，草木疯狂生长，顷刻间长至一人之高。
大地、海洋、天空。
三重螺旋终于完成，随即爆发绿光。
绿色圆环内，万千树人呻吟哀嚎，轰然爆散。
血与生命，汇成海洋，化为猩红丝带飘散于神树四周。
诡异寂静之中，那缕光成了唯一。
不多时，光也散了。
身后的昏暗大殿骤然升起一簇火焰。
休伊特扭头，却见洁白火焰自莱雅腹内燃起，于转瞬间将莱雅腹部的伤口全部治愈。
火焰对莱雅全无伤害，但却瞬间烧伤多林。
多林撑起一条腿，艰难起身。
待到将莱雅置于王座之上，火焰早已窜上多林的身体，烧得一半身体没了踪影。
而多林仍在伸手，似乎还想替莱雅将手放在肚子上。
然而，他的血肉却瞬间爆碎。
一条红色丝带缓缓飘入白火之中。
白骨手臂垂落。
骷髅随之摔倒，碎了满地。
休伊特目光沉重，转而望向莱雅隆起的腹部。
神明开始复苏了。
预言不是指明达纳神族会失败吗？
思考片刻，休伊特转身道：“鱼千，你先走吧。”
“可是……”
休伊特打断道：“找到你的心脏了吗？”
“找到了。”
鱼千拍击胸口，似乎想展现力量。
随即便盯着休伊特。
过了许久，休伊特依旧冷脸沉默，鱼千这才撇着嘴，转身跑出大殿。
送走了鱼千，休伊特再次摘下项链。
他抚摸着项链银色底座上的繁复木纹，想到了神国那一次死亡经历。
但凡涉及神明，一定是距离死亡最近的时候。
鱼千真的会死，可他不会。
独自一人，死就死了。
他本就是抱着强大自身的目的，自然不能错过机会。
这位真神万一被自己杀了，万一爆几件神器，自己岂不是一步登天？
念头闪过，休伊特再次发动“缠结”。
操控六根枝条伸向大殿四周，他喃喃嘀咕：“神树啊神树，你总不能真那么伟大吧，你被烤得颤抖的样子，我可都看到了。”
神树并非自愿的。
休伊特只判断出这一点，但也足够了。
枝条的尖端穿过大殿墙壁，悄然融入。
连接成功，他并未发动汲取。
足以供给神明复活的能量，项链必然无法容纳，贸然汲取恐怕落不得好下场。
正欲调整汲取的通量，六根枝条忽地齐齐倒卷。
缠结被强行切断了！
与此同时，休伊特耳边忽地传来年迈老者的声音：“树心……从何而来？”
每一个字都绵延悠长，每缝间断处又像是喘不上气一般。
休伊特捏着项链，指尖划过幽绿宝石。
短暂思考过后，他如实回答道：“一个女孩送给我的。”
“你……认识……阿克芙？”
阿克特？
休伊特搜索记忆，随即感到遗憾。
他打消了硬着头皮承认的念头，解释道：“我不认识阿尔特，这条项链源于一位名为海伊德的女孩。”
“海伊德……塔拉？”
神树似乎知晓自己语速慢，用词总是简洁干练。
“对！她是塔拉的公主。”
“唉……”
一声长叹。
休伊特品味着情绪复杂的叹息，耐心等待。
然而等了半晌，这才发现没了后续。
简练也不至于到这种地步吧！一个“唉”字让谁猜呢！
这不谜语人吗？
吐槽一番，休伊特瞥了眼王座。
只见肚皮如气球一般圆鼓鼓的，时不时被按出几个手印脚印。
休伊特急了，急忙喊道：“神树？这位要复活了！”
“……”
神树无言，似乎陷入沉睡了。
几番呼唤，都未得到回应，天底下果真没有免费的午餐。
收了求援的念头，休伊特也发了狠。
既不帮忙，那就自己动手！
他再次施展缠结，提起刀刃，直奔王座。
汲取全力爆发，休伊特的身躯嘎嘣作响，似乎下一刻就要散架。
他不管不顾，将力量悉数汇入右臂。
随即左手抵住刀柄，一刀狠狠贯向鼓胀的诡异肚皮。
刀锋接触肚皮的前一瞬。
一股庞大的生命气息悉数涌入休伊特的体内。
身体轰然破碎！
绿色汁液瞬间遍布全身，残破身体被绿色汁液勉强粘连，刀身也覆盖了一层幽绿光芒。
休伊特的脑子瞬间转弯。
妈的！
收不住了！
想象中的艰难阻隔并未出现。
下一刻，啪的一声。
气球破了。
像一个无聊的恶作剧。
一轮烈日在身前爆发，绿液被瞬间烤干却又源源不断涌现，最终悉数融入休伊特体内。
烈日光芒一闪而逝，穿过树洞射向远方。
大殿剩余的能量一干二净。
天再次亮了。
太阳重现光明，却越攀越高，速度越来越快，直至追上两轮太阳。
三轮太阳交错过后，破碎的两轮不见了。
人们纷纷仰头望着。
许久未见的蔚蓝天空出现一层细密黑点。
不一会，黑点缓缓放大。
直到黑点为城镇、村庄投下阴影，遮住居民惊恐的面容，也掩住仓皇逃窜与尖叫呐喊。
大海一时千疮百孔，被砸出巨大凹陷，随即掀起惊涛骇浪。
人间化作一片火海，生灵涂炭。
而一切的始作俑者，那轮太阳，此时终于缓缓降落，化作人形。
正是达纳神族的“太阳神”卢赫（Lugh），也即库丘林之父。
卢赫抚摸脸庞胳膊，逐渐皱紧眉头。
“神格……少了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