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救诗
休伊特意犹未尽地放下诗稿。
特瓦林的才华实在出乎他的预料。
他从没想过，穿越回到这片相对落后的世界，竟然能看到这样的杰作。
休伊特将诗稿认真叠起放好，起身一看。
一首诗的时间，特瓦林不知所踪，会客厅烟雾弥漫，烧焦羽毛的味道直扑鼻子。
“特瓦林？人呢？”
休伊特赶忙呼喊，却并未收到答复。
他带上书稿，捂着鼻子，低头往外走。
才到会客厅，他立即看到了特瓦林。
此时，那位可怜的吟游诗人正抱着腿，坐在火炉前。
烟熏火燎，火苗四窜。
他就那么坐着。
不躲不避，只盯着那团旺盛躁动的火焰。
只一眼，休伊特察觉到对方的精神状态不正常。
“特瓦林”
休伊特喊叫名字，尝试引起对方的关注：“还没到晚上，你烧这么旺干嘛？”
“嘿嘿嘿嘿...”
特瓦林没扭头。
只是笑，笑得身子颤抖。
他忽地转头，亮出一张眉毛光秃、头发焦糊的黑脸，随后又裸露两行白牙：“嘿嘿嘿嘿，你来晚了，还好我烧的快。”
“你烧了什么？”
“嘿嘿，没什么，都是垃圾！”
闻言，休伊特愣在原地。
脑子却是急转，立即联想到一种可能。
妈的！
这货又犯病了！
不会把那些诗稿全烧了吧！？
休伊特冲到火炉旁，一把将特瓦林推到一边。
对方配合地抱着腿，随即倒在一侧，像一个倒了的不倒翁，仍在嘿嘿傻笑。
炉子里，那厚厚的一叠诗稿只剩不到一半，正静静躺在燃烧的木盒子中等待毁灭。
“神经！”
休伊特骂了一句，撸起袖子，直接将手探入火炉。
火焰燃得凶猛，知识的力量实在强大。
小臂的距离根本不够。
他只能咬牙忍痛，不断将胳膊往火炉里送。
炉子内立即传出噼里啪啦的爆豆声响。
那是休伊特的手臂皮肉的水分被烤干了，皮肤化作了焦皮。
如果耳朵再灵敏些，说不得还能听到毛发被瞬间烧为飞灰的“呲呲”声。
顾不上了！
他忍着疼，不顾彻底失去知觉的手掌、小臂，将大臂也全部探入。
胸口的项链开始自行运转，暖流悉数运输至右臂。
小臂微凉，手指能动了！
他的手指终于获得了火中取栗的力量。
于是，休伊特操控手指不断下探，插入木盒子的空隙。
但还不够！
正要再次将手臂往里探。
特瓦林疯了一般扑上前：“垃圾！那是我的！全烧了吧！”
“滚开！”
休伊特再骂一句，一脚将他踹倒在一旁。
他吸口气，怒吼一声，猛地将半截膀子也塞入了火炉。
表情扭曲，倒抽冷气。
几根手指终于探入了木盒的底端，捏断几根通红的木条，夹住了那叠脆弱的羊皮纸。
终于，伴随着一股烤肉的焦香，一条焦黄油润的手臂抽了出来。
休伊特已经脱力。
只能将燃烧着的手稿按在腹部，身子直挺挺前扑。
扑通！
休伊特趴在地上，终于松了口气。
他的右手已经完全失去知觉。
焦黑的手摆出鸡爪一般的姿势，几根黑漆碳棍之间夹着小半叠诗稿。
先前被烤干的汗，此刻齐刷刷漏了头。
口舌干燥，嗓子冒烟，说不出话。
休伊特缓了一阵，坐起身子，将剩余的半叠抱在怀里，直勾勾盯着特瓦林。
特瓦林眼角抽搐，呆呆地盯着休伊特的胳膊以及怀里的那些稿子。
他终于死心了。
两人对坐无言。
过了许久，特瓦林耸了耸鼻子道：“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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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依旧是羊肉和酒。
仆役做好后直接送到了会客厅。
休伊特饿坏了，直接用左手抓着吃。
项链为了修复胳膊竭尽全力运转，他需要吃大量食物协助项链，减少消耗。
饭吃到中途，休伊特吃得进行，特瓦林忽地开始哭。
他泣不成声，抽抽搭搭。
泪止不住地下落，一滴一滴几乎连成了线。
哭还不够，他又开始抽打自己的胳膊。
接着又将手指埋入那头此时才算真正潦草的棕色头发，搓掉一头的碎渣。
他的痛苦持续了许久才平复。
自傲是原罪。
特瓦林的自傲让他生不出向他人询问的念头；自傲让他无法接受些微批评；自傲让他的精神崩溃，做出了荒唐至极的决定。
此时，他清醒了。
见到休伊特以肉身探入火炉，他终于明白过来。
原来是他搞错了。
然而，知道了真实评价又如何？
那些杰作没了。
记得起来的注定残缺，许久之前的彻底遗失。
他亲手毁掉了自己最得意的作品。
想到此，特瓦林落寞地抬头，缓缓道：“我不配，我不配做一位诗人，以后不会再写诗了。”
“行，别写了。”
休伊特往嘴里塞东西，随意点头。
他摊摊手，平淡道：“与我无关，我只想找能创造...呃...能复现我的旅程的诗人。”
场面一时尴尬，特瓦林表情纠结。
“我说错了”
他挑动光秃眉头，立即改口，固执道：“我再也不自己写诗了。以后，我只听你的故事，写你的经历。”
他目光灼灼，那对蓝宝石似乎落入了水中，蒙着一层真诚的傻气。
闻言，休伊特汗流浃背。
他只是单纯地想借着诗篇成名，一篇足矣...
哪需要那么多？
最关键的是，上哪给对方搜集素材？
以特瓦林的激情和旺盛的创作欲，就算真去一趟赫尔海姆，搜集的素材也不够对方消耗的呀。
休伊特心中叹息，有些为难。
说到底，诗歌于他而言只是可有可无的工具。
于特瓦林而言，几乎便是生命中为数不多的意义了。
看着对方眼神中的恳求，他实在不忍拒绝。
于是，休伊特虽然心中无奈，却仍故作轻松地笑，随后平淡开口：“没关系，我的故事还有很多，足够你写一生了。”
“好！休伊特！我现在就想听下一个故事了！经过刚才烧诗，我的灵感源源不断。我已经懂了，那些诗就像诸神黄昏，它们的命运就是激励我！赐予我创作欲望！我要创作出足以弥补损失的诗，否则它们就白白牺牲了！”
“呃...不急，先传扬这篇。”
“哎呀！休伊特，你不知道，诗人的灵感...”
没等特瓦林说完，休伊特赶忙转移话题：“对了，这一篇叫什么名字？”
“还没想好”
特瓦林立即陷入沉思，随后苦恼地挠头，搓掉许多黑屑：“我最讨厌起名字了！”
休伊特担忧地望着他的发际线，随后给出建议：
“就叫...就叫‘亡者的箴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