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该来的阻碍总会来
何并蹲坐在地上，短短数万言的剧本，被他翻出《战争与和平》的感觉。
从手随意拿着剧本，翻来覆去地变成虔诚地捧着。
自始至终，眉头紧锁，哪怕偶尔看到剧本中诙谐打趣的话，也只是短暂的舒缓罢了。
只因整个剧本勾勒描绘出的历史沧桑与厚重感，营造出旋涡中心般的氛围，让阅读到和体悟到的人都几近窒息，难以挣脱其强大的引力。
良久，何并发出一声长叹，缓缓合上剧本首页，《茶馆》二字在掌心中的分量，重逾千斤。
凝聚了无数相距不久，却感觉陌生的故事碎片，沉甸甸的压在心头，除了震撼，就是好奇。
究竟是谁，以怎样的才情，创作出这般作品。
所以他抬头，才发现三人一直在旁静静等着他，连忙起身。
双腿在阅读时没注意到的麻木感，像电流传遍全身，以致用手提运动裤三次都没能起来。
身体晃动，稍显狼狈，略带歉意地解释。
“对不住，看得太入迷，腿麻了。”
“很正常，何并，我个老头子看完刘稚编剧这部作品，都激动地一夜没睡。”
于院长爽朗地笑道。还是刘稚稳稳地把何并搀起来，问道。
“怎么样，何并老师。”
何并先是向着于院长和张局微微欠身，满含歉意与敬意地点点头，才将手中的剧本交还刘稚，郑重地问。
“刘导演，可千万别叫我老师，实在是愧杀我，听说这剧本也是您亲自撰写的。”
看着何并说完，依然皱紧眉头的样子，刘稚心中不禁暗自思忖，难道是剧本哪里有瑕疵，不应该呀，只能回应道是自己，眼神中流露出疑惑与期待。
“那您可真是天纵奇才，才情卓绝！这剧本，我不知道该怎么用言语形容，只能说如果有幸参演的话，将会是我演艺生涯里面，最辉煌荣耀的成就。哪怕到了人生的最后，也得刻在墓碑上。”
刘稚听闻此言，原本紧绷的心弦才放松下来，暗笑自己刚才的紧张，竟然只是因为大喘气，虚惊一场。
不愧是宋大人的天选扮演者，平时讲话也一套一套的。可还没等刘稚如释重负，就听何并接着说。
“好是好，问题就是有点太好了。”
此话怎讲？
刘稚满心疑惑正欲开口追问，却见一旁的于院长若有所思地开始缓缓解释。
话剧正深陷困境之中，面临着困局、僵局、乱局的交缠，问题多多，急待突破。
制约当下戏剧发展的“瓶颈”，当下话剧最大的短板，也是话剧的困境之一，就是优秀原创剧本严重匮乏。无论是主流戏剧，还是非主流戏剧，无论通俗娱乐戏剧，还是实验探索戏剧，无论是现实主义戏剧，还是非现实主义戏剧，都受制于优秀原创剧本的匮乏，剧本创作质量不高突破不大，剧作者生活储备不足，缺少独特深刻的思想，更缺少人文情怀。
这是从创作层面来讲，而从更深层次的文化背景来看。
西方戏剧有深厚的传统，从古希腊到文艺复兴时期，从现实主义到现代主义的传统，一直像一条长河在流淌，他们有过反思、有过反叛，进行过新的变革和新实验，但传统一直都在他们的血液里。
但是戏剧的表现形式本身就很浅薄，却又走不下舞台。
想要真正剖析灵魂触及本质的，诸子百家的湟湟巨著灿若星河，足够人终身学习。
对于不喜欢严肃艺术的人们来说，无论是用乡音演唱的戏曲，还是躺在床上看的电影电视剧，都比话剧欣赏起来舒适方便得多。
面对今天的观众，戏剧缺少强大的征服力，也缺少长久的艺术生命力。剧院团没有好剧本，导演、舞美、演员遇不到好剧本，排演基础很差，带有硬伤的剧本，导演、舞美、演员使出全部本领仍然难以吸引观众。
然而，这些上层建筑的因素，也在深层的经济基础的影响下变得愈发寸步难行。
简单来说，不赚钱。
因为不赚钱，所以没投入，但是身在里面的人却要攫取更多，所以更没钱。
彼时，中影、万、光、博、华、上影、京、欢等等数十家影视公司，几乎囊括全部影视作品。
从投资、制作、宣传、发行、放映，艺人经纪，广告营销，院线管理，形成了产业链全链条的垄断，介于寡头垄断和垄断竞争之间。
尤其刘稚知道，后面，影视制作随着经济发展和平台的前期让利行为，迎来真正的黄金十年，票房不断创新高。这更让他疑惑，忍不住脱口而出。
“所以，他们应该看不上话剧这个小碗，为什么会有阻碍呢。”
“刘导演您有的是大才，所以自然难以理解哪怕是再小的碗，也有人要指着它吃饭。艺术创作这件事，不是你有创作就行，哪怕再高的天赋，再大的才华，也必须要有对应的舞台和机遇才能展示。”
说完，一把年纪的于院长的声音，在昏暗的后台回荡。
他低着头，银白的两鬓反光，除了诉说着无奈与感慨，还在表现执着与坚守。
现状对于他这种自诩艺术创作者和当代艺术贡献者来说，无疑是十分令人羞愧的。
对于院长这种真正有艺术追求的老前辈，刘稚有着由衷敬意，微微欠身感谢指点以后笑着宽慰道。
“还是不要那么早灰心，万一这些艺术家们对艺术依然有着追求呢，相信他们看过本子以后一定会被打动，让我们话剧再次复兴。”
听完刘稚这番充满希望与活力的话语，不仅张局、何并，年纪最长，经历风风雨雨的于院长也是眼前一亮。
“不愧是刘编导，思想深刻，才华横溢的同时，朝气蓬勃，斗志昂扬，我这个老东西是该给你铺好路然后让贤喽。”
刘稚自然是连连摆手，谦虚的同时，听何并主动说。
“我这里有他们的电话，不如刘导您试试看他们有没有参演的意愿。”
“行，我们回去试试。”
张局急忙应和，替刘稚把电话记下来，赶紧走出剧院，脚步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
刘稚跟上，又去而复返。
“宋大人，剧本就留给您吧，万一遇上其他演员还是麻烦您帮忙推荐一下。”
“宋大人，我嘛？”
正收拾东西的何并，看见刘稚气喘吁吁地找到他，把刚才看过的剧本又放在他手上。
“对呀，刚才说过，给何并老师量身打造了一部古装剧，总不能白让您帮忙吧，再见！”
说完，刘稚头也不回地再次离开，只剩下何并拿着手里沉甸甸的《茶馆》剧本。
他都没想着刘稚真能给自己量身定制一部电视剧，光是眼跟前这道关，就难走得很，心里不由得为他捏把汗。
跑出剧院，刘稚远远就看到张局来不及进车，心急火燎地趴在车顶上，赶紧开始拨打电话。
正准备过去，冷不防被一个人从侧面撞个趔趄，下意识伸手扶住对方站稳脚跟。
刘稚看到来人穿着厚实的军大衣，夹个崭新的公文包，又新又旧的，颇具世纪之初跑单帮的乡镇企业家风范。
没想到还真是，他冲刘稚点点头，带着歉意递上一张名片。
“不好意思，你是剧院的新演员吧，我之前没见过，这是我的名片，你收着，回头要是有机会多照顾照顾。”
刘稚接过一看：未来科技影视特技特效制作公司，程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