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锦衣夜行
看着传送门缓缓关闭，曹元景坐起了身子，调整了一下方向，常曦站在他身边。
曹元景左手拄在桌子上，撑着脸，右手抬了起来，打了个响指。
周围的灰色雾气逐渐消散，露出了这个世界的真容。
在阿房宫下，是近万米的青铜巨柱，将整座宫殿从地面上抬到了天空，像是古时候巴比伦人所描述的空中花园，又像是人类妄想攀登天空而修筑的巴别塔。
而青铜巨柱周围，是一座钢铁所铸造而成的城市，其中夹杂着青铜建筑、木质建筑、石制建筑，并且世界上大部分的建筑类型都在这里能够找到。
城市的面积相当巨大，一眼望去，高楼大厦林立，有许多工厂和巨型烟囱，一眼望去，根本看不见城市的边缘。
城市中许多‘人’正在进行一天的生活，他们形态各异，有欧洲人，亚洲人，也有非洲人，还有拉丁美洲人，但这里还有其他居民，像是奇幻小说里人与其他族群聚居的城市。
兽人、鸟头人、精灵、矮人、妖怪，也一样生活在这里，甚至还有一些机器人，像是日漫中的高达之类的。
天空中也飞着一些钢铁造物，但是模样很是奇怪，有光滑的圆盘，也有浑身是刺的奇怪飞行物，但是没有一台机器飞到高度距离阿房宫两公里高度以内。
天上是一轮太阳，与其说是太阳，不如说是一个会发出橘黄色光芒的巨大灯泡，挂在一个闪着黄铜色光芒的巨大铁轨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曹元景觉得有点无趣，他转头看了一眼常曦，右手放了下来，最终决定拿起了放在桌子上的茶杯。
常曦抿了抿唇，可惜现在曹元景低着头，没看见她脸上难得出现一次的表情，她顺势左手将茶壶提起来，给曹元景添了点茶水。
曹元景抬头，看着她面纱后面的眼睛，忽然有点烦闷，一挥手，常曦的头纱就消失不见。
“人都走了还戴着干什么，又不好看。”曹元景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对着一个头纱发火。
“去吧，该做什么做什么，趁那帮混蛋没发现你这么长时间不在，赶紧回去。”男孩不耐地摆了摆手，像是要把烦心事都跟着那条头纱一起扔掉一样。
就在常曦转身要离开的时候，一阵笛子声传了过来，是从不远处的拜月阁传来的。
这笛子声仿佛有魔力一样，有种哀怨，却又欢喜的感觉，让两人都愣在了原地。
良久，笛声逐渐消失，两人才回过了神。
“以前没发现她还会吹笛子，路兄这把真是……撞大运了。”曹元景声音低低地，像是自言自语。
常曦看了一眼拜月阁的方向，又回头看了一眼曹元景，发现他没有看自己，嘴角悄悄努力地扬起了一抹弧度，但是因为眸子还是冷冷清清，所以看起来倒像是女杀手对自己的目标微笑一样。
她眼睑下垂，刚准备抬步离开，就听见曹元景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等等，算了……陪我吃过晚饭再回去吧，我给你换了个傀儡。”
常曦回头，曹元景还是原来那样吊儿郎当地坐着，刚刚那语气，像是纨绔的大少爷调戏服侍在身边的侍女一样，想一出是一出。
自己……是该生气的吧？常曦想着，但是还是退回了他身边。
也许，自己是学不会生气的吧？毕竟，自己连开心都学不会。
拜月阁中，女孩看着常曦回到了曹元景身边，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笛子，素白的小手抚摸着刻在竹子上的铭文。
‘绯衣’。
“大家都很不容易啊，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有不能输的理由……但是，我还是希望大家都可以幸福地生活。”女孩自言自语着，深红色的头发没有束起，顺着玲珑的曲线，一直倾泻到腰。
“毕竟这个世界，都是因为有彼此才变得温柔了啊。”女孩的声音随风飘扬，最终彻底消失在了风声中。
半岛酒店总统套房。
路明非一脸黑线地从卫生间走了出来，他总觉得是曹元景或者是常曦亦或是他俩一起这么干的，总之，绝对是故意的。
不然为什么他去的时候是在绘梨衣旁边，回来的时候就被送到了他妈的马桶旁边？！
虽然说每天都有侍者打扫，但是无论如何都会有点不适啊喂。
绘梨衣听见动静，回头看了过来，见到路明非，眼睛一亮，起身跑到他身边。
“镜子很安全，有它在你身边，我很放心。”路明非摸了摸她的发顶，对绘梨衣说道。
“其实本来还想给你留下一个炼金矩阵能随时联系我的，但是现在看来并不需要。”路明非接着说道，“那面镜子有很多秘密，我感觉得到我出来之后我和它之间有了些若有若无的联系。”
其实这是刚刚小魔鬼告诉他的，路鸣泽说你和嫂子大人现在要是想视频连手机都免了，你找个镜子你俩随时都能见面。
路明非听到这个的时候还是挺惊讶的，他完全没想到炼金术能强到这个地步来着。
“那我以后该怎么找路明非呢？”绘梨衣在本子上写道。
路明非想了想，拿出了自己的手机，然后给路鸣泽的奶妈团打了个电话——前两天路鸣泽就把她们的电话给路明非了，以备不时之需。
“喂？是我，对。嗯，我需要一部手机，iPhone最好，对，要触屏的，送到半岛酒店就好。”路明非对电话那头说着，酒德麻衣也答应得很干脆，然后挂断了电话。
没一会儿，侍者就送来了一部还没开封的iPhone手机，路明非花了点时间教会了绘梨衣该怎么使用之后，就把自己的手机号存在了通讯录中。
“以后要是想要找我，打这个电话，我随时都在。”路明非说道。
转眼时间就到了路明非离开日本的日子，还是源稚生来送他，顺道把已经很久没回家的绘梨衣带回家族。
女孩眼泪汪汪地看着路明非，路明非其实也不想走，但是毕竟还有很多埋藏在世界角落里的秘密，还有很多未知的敌人，但是这次来，起码对绘梨衣身边的威胁自己心里有了点数，也留下了应对的手段。
“绘梨衣可以照顾好自己，路明非不要总是担心我。”女孩突然上前一步，在众目睽睽之下抱住了他，踮起脚，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路明非能感受到她身体的颤抖，那是女孩在努力压制自己的言灵。
他知道绘梨衣从来不说话，一直以来都是用笔和本子来代替，他甚至好奇过绘梨衣是不是真的天生说不了话，但是女孩在本子上告诉他，是因为她一开口就会有人受伤甚至是死去，她也不想伤害他们，但是她只要说话，就一定会发生不好的事，所以她后来就不再说话，改用纸笔来写。
那声音像是夏天被风吹动的风铃，清澈空灵。但是因为强大血统，她幼时张口就是龙文，审判着领域内一切的生命，哪怕是现在，能这样说出一句话已经是她的极限，路明非能听见她微微有些急促的呼吸。
“以后有一天，我会让绘梨衣可以开口说话……我很想听绘梨衣唱歌。”路明非说道，他觉得自己真的得走了，不然恐怕一会自己就会想要沉迷在温柔乡中不想离开了。
“咳咳……”源稚生咳嗽了两声。
你俩要抱到什么时候？源稚生扫视了一圈周围，虽然来的乌鸦、樱、夜叉还有其他族人现在已经低下头看着脚尖，但是架不住绘梨衣天生丽质，从来到机场开始就已经吸引了不少的目光。
现在看到绘梨衣和路明非抱在一起，更是有人猜测这是不是某个富家千金因为家族的压力，被迫要和平民出身的男友分离的狗血豪门剧。
路明非点燃了黄金瞳，但是烈度很低，让绘梨衣和自己分开一点，压制住她躁动的龙血，然后轻轻摸了摸女孩的脸。
“我要走了，最多一年，我就会带着帮手回来找你，到时候，我就可以带绘梨衣去任何想去的地方。”路明非看着女孩的眼睛说道，“我保证。”
随后，他狠下心，转过身，背着玉龙提着行李箱，走向了登机口。
女孩没有流泪，她只是悄悄拿出了路明非送她的手机，对准了男孩，“咔嚓”一声拍下了路明非的背影，然后按下了保存键。
此时，天光大盛，正是万物生长之时。而在暗处不断延伸的命运，也悄然分出了新的枝杈，伸向了一片未知的天空。
飞机上。
路明非看着手机上收到的邮件，目的地是BJ，不是自己的老家。
倒是很正常，毕竟那么大点个小城市能出他和楚子航两个高级混血种都属于是奇迹，要是什么事都发生在他老家，那可就真得琢磨琢磨那个小地方到底埋了多少秘密了。
任务内容其实也很简单，因为中国分部刚刚向本部报告，有一只疑似次代种级别的龙类即将复苏，多个地方出现未预测到的奇怪自然环境变动。
而根据中国分部调查，除了中国分部之外，还有一股游离于中国混血种家族之外的势力也在积极行动，而且奇怪的是，这个势力似乎在本土也拥有悠久的历史，甚至中国分部怀疑这个势力真实力量很可能非常强大，中国分部难以压制他们。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个势力的动机不明，但是一直在进行活动。
路明非没来由地想起来曹元景，这个家伙几乎是满身都透露着一股“我不简单”的气息。
虽然曹元景的血统不高，但是他那个言灵相当有意思，是一个看似没什么用，但是用好了很要人命的功能性言灵。
这次昂热校长本来应该亲自去的，但是北极的俄罗斯分部却突然传来了点消息，让校长不得不找点其他人去协助中国分部。
选择其实也相当有限，楚子航放假在家，再就是叶胜和酒德亚纪，但是他们还有夔门任务，这次的任务风险实在是有点太高，叶胜和亚纪本身也没有什么特别强大的战斗力，至于楚子航……
昂热思索再三，还是决定把楚子航也派过去，他在执行部也已经出过几次任务，虽然手法很是粗暴，但是战斗力相当强悍，面对次代种级别的敌人，怎么样谨慎都不为过。
在龙族统治的时候，如果初代种们属于主神，那么次代种和三代种就是从神和神兵，那也是足以封神的强大龙类，可不是一些死侍或者是龙类亚种所能比拟的。
在秘党的历史上，每一次有次代种级别的目标出现，派出的战士能消灭次代种后保留百分之五十的人活着回来，就算是很大的成功了。
路明非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他忽然有种锦衣夜行感觉，毕竟自己现在是真的牛逼了，源稚生虽然对他泡自己妹妹的行径恨得牙痒痒，但是架不住绘梨衣喜欢，所以还是大手一挥给路明非安排了很多东西。
按源稚生的话来说，绘梨衣长大了他不方便对她的感情指手画脚，但是路明非既然想追蛇岐八家的小公主，那自然也得像个驸马的样子——起码穿得像个驸马。
所以路明非的行李箱比去的时候大了不少，也是源稚生给准备的，把给他配的手表西装胸针之类的东西一股脑塞了进去。
“好想装逼啊……”路明非在脑子里想着，其实自己当时从电影院离开的时候就已经装了个满满的大杯了，那随手关法拉利门的架势，诺诺当时还恶狠狠地问他是不是想拆了她车的门。
他忽然想起来这个锦衣夜行的词好像是项羽说的，大概意思好像就是什么我如今功成名就若是不回到家乡装个大的，岂不是像穿了华丽的衣服独自行走在黑夜之中吗，那么谁又能知道我成功了呢？
路明非想着，现在似乎也是一样的，他现在穿着一身的LV，手腕上戴着的是百达翡丽，皮鞋更是一长串的英文字母，听都没听过，据说是什么手工定制的。
他现在是真锦衣了，但是他的工作现在也是真夜行了，因为不夜行不行，被人看到他是真挨处分，校长都保不住他。
三个小时之后就要回到祖国的怀抱了，路明非戴上了眼罩，没要任何飞机餐，只要了杯冰可乐，嘱咐乘务员等他醒了送给他就可以了。
与此同时，国道。
“子航，这次任务，你是负责专员，校长指派了一个新生来帮你，据说他的血统相当优秀。”耳机里传来一个有些嘶哑的男声，而开着车的男孩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什么波动，那张冷冰冰的脸仿佛万年不化的冰山。
“好的，施耐德教授。”男孩回答道，再次将油门向下压了几分，黑色地狱猫的引擎发出阵阵的咆哮声，像是一支黑色的利箭划破了雨幕。
“这次任务的目标是个即将复苏的次代种，不是一般的目标，中国分部也会派出相应的人员，如果出现任何意外，全力以赴以求击杀。”施耐德的声音再次传了出来，“你这次的任务搭档是还未入学，但是已经出色完成过一次视察任务的路明非，说起来，你们好像还是老乡。”
“路明非？”楚子航微微降低了车速，伸手取下了自己的美瞳。
这个人他有印象。
传闻中是一个百年难遇的大衰仔，好像很喜欢他同班的一个女生，但是就连教导主任都知道两人不可能，所以从来没找他谈过话。
而他真正注意到路明非，是在那个雨夜。
他看着这个衰仔被一个弹钢琴的女生拒绝之后，转头披着校服冲进了大雨之中。
其实他当时是想叫住他的，因为他知道站在屋檐下看雨的感觉，这让他想起妈妈拉着他离开那个小屋的时候。
楚子航知道那样的滋味，所以他想着帮他一把。
只不过这个家伙好像比他要乐观得多，大家谈起路明非，印象里就是没钱，喜欢上网，没什么自尊，但游戏打得挺厉害的。
但是楚子航曾经坐在教室的窗边无意间看到过在上体育课的路明非，同班男生在篮球场上打篮球，那正是初夏的好时候，天不冷不热，男孩们神采飞扬。
但是路明非就坐在一边的台阶上，看着他们打篮球，看着女孩们在一旁给他们加油助威，时不时抬头看看天，又时不时偷偷打量一下加油队伍中的一个女孩，像是个看电影的观众，时不时还傻笑两声，也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
路明非在楼下坐着看天空，楚子航就在楼上坐着看他。
他透过楼下那个少年，看到了很多人，但是他们拼拼凑凑最终却变成了楚子航自己。
楚子航觉得路明非其实是和他很像的，但是他们却天差地别。
有时候他也会想，两个本质上很像的人难道会出现两种不一样的人生吗？
楚子航想不明白，在他的观念中，他需要自己变得更为强大，来洗刷自己受到的耻辱，所以他理解不了路明非的逆来顺受。
他们是两种不一样的孤独，一种是高处不胜寒，另一种是独坐陋室哀。一个是端坐在皇位上的天子，一个是躲在市井之中的庶人。
“我会照顾好他，不用担心，教授。”楚子航说道，他完全有这样的自信，因为他是未来执行部的王牌专员——施耐德说的。
“校长很看重他，而且他的评级是‘S’，是和校长一个等级的血统，不要小看这个年轻人。”施耐德最后说道，“祝你好运，子航，任务邮件已经发到你的手机上了。”
地狱猫一个漂移停在了机场门口的车道旁，楚子航下车，随手又戴上了美瞳，遮住了那双带着压迫感的黄金瞳，看了一眼手表，时间正好，路明非预计还有两分钟出站。
他打开了任务邮件，看了一遍任务的具体描述，其实刚刚施耐德教授已经说得差不多了，具体情况还需要和中国分部接触之后才能了解。
楚子航真正想看的还是路明非的资料。
“S级，言灵是……”楚子航眯了眯眼睛，有些难以置信，“黑炎牢狱？”
作为君焰的拥有者，他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了，那是比君焰更为强大的火属性言灵。
“路明非……”楚子航喃喃出声，“这两年，难道发生了什么？”
如果一如既往，一个衰仔，怎么可能突然觉醒言灵？
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一个人有如此之大的转变呢？
楚子航突然有些期待，他很想看看如，今的路明非到底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