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阳光正好,神庙氤氲香火气中蕴着一丝浓厚的血气,皮靴踏在青砖上,钢刀凄寒,血水滴落。
灵王庙后院空旷,姜云环视一圈,在一处孤零零的木屋中,寻到了徐婆婆口中通向地下的入口,洞内怪石嶙峋,幽暗到无一丝光影,只有斜向下的最深处,闪烁些许紫光。
刀身滴落鲜血,直直撞入洞中。
入口狭窄,姜云提了几分小心,手中刀横在身前,耳边传来幽幽水声,腐烂恶臭的气息越发浓烈。
此处倒不像敬神的地方,反而像一个巨大妖邪盘踞之所。
行了数十步,豁然开朗,是个足有篮球场大小的石洞,洞穴半面位于水下,洞穴潮湿,生满苔藓,向下滴着露水,半面位于地下,干燥枯竭,引见裂纹,在水与陆的交接之处,一柄缠绕雷霆的紫色长剑插在地上,无数蝇虫大小的符文在四周盘环,一条黑蛇正腾空而起,鳞片细致且精美,但细细望去,却见它身下一条微不可见的细影正被压在紫色长剑剑尖之下。
此时黑蛇面向潮湿一面,水渍在洞穴中渗出已经将它身前腐蚀出小坑,坑中所存竟非是河水,而是已经凝固泛黑的血液,不同的尸体在它的身前并列。
姜云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见这般景色,方云炼化硕鼠盗来得气运之时也用如此方法,只是方云的尸体和现在黑蛇的尸体种类有所不同,不过唯一相似得,便是都有人,而且都是已经上了年岁的老人。
此时黑蛇听到了响动,未曾回头,忙道:“快些,快些,我感觉我就要脱困了,再快些,若是我脱困,必然让你得道,到时济安府共尊我为主,你就是济南府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些许金银算得了什么!到时候整个济安府的金银为你采用,就算你想建个金房子都是可以的!”
黑蛇没有听到往日谄媚的马屁声,于是疑惑回头,“怎得了,你放弃出人头地的美梦了,还是你想做回老徐婆子?受人排挤欺凌?”
“恩?”
黑蛇身躯在长剑上盘旋,竖瞳偏转,厉声质问:“你是什么人?老徐婆子呢?”
黑蛇,只是黑蛇,距离那只如盘踞在海底庞然大物的黑蛟有着天差地别,虽然神异,能口吐人言,但是也便如此了,未感觉到无法匹敌的强盛,甚至连身形都被紫色长剑所束。
这和砧板上的蛇肉有什么区别。
姜云自不愿和它废话,抓紧做掉,有废话的时间去做一些更有意义的事情。
她提着刀,刚打算动作,【趋吉避凶】在颤栗,在疯狂颤栗,无形的恐惧濒临其上,威胁已至。
目光落在雷剑之上,想要去触碰雷剑,趋吉避凶的就和疯了一样警告着她。
无法触碰,甚至不能杀死,这雷剑是限制,也是保护,这条黑蛇是被人畜养在此处,乌婆婆和徐婆婆只是隔着囚笼借出来几分神异罢了。
既然这黑蛇杀不得,那来此之时,为何【趋吉避凶】给出了趋向,难道要先助它逃出来,然后再杀死它?
这是多么脱了裤子放屁的一种做法。
姜云面色难看,被恶心到了。
而且此时杀了黑蛇,岂不是又恶了雷剑的主人,真是打了小的有大的,打了大的有老的。
但是,不杀吧,谁知道这黑蛇养来干嘛,等以后脱困,未必不是祸害。
况且,气运就在眼前,若是放弃,又不甘心。
沉眸片刻,随即定住,世上何事没有凶险?图个安全,修什么仙?
姜云脑子中组织着语言,取信黑蛇,将之放出,然后斩草除根,顺势提起刀,面色警惕,“你是什么,妖?”
黑蛇盘踞在雷剑之上,竖瞳紧缩,审视着眼前矮小瘦弱的身影,目光死死盯着,不知道想些什么。
姜云竖着刀,做出警惕的动作,欲攻欲退。
良久,黑蛇呵呵笑道:“我是什么,我是此地的神,我是灵王!你既然有点修为,那便应懂得神庙修行的事情,神庙见神,便是与我处取来力量,香火奉我,才有信仰供给修行!”
“那你为何在这里!而这一地尸体又是什么!”姜云喝断了它的话,虽然是要将它放出来,却要装的真实,装的像那么一回事。
合理的质疑是必然的。
而也只能希望黑蛇能言善辩,给予她一个足够信得过的理由。
黑蛇突然躁动起来,厉声嘶喝着,“还不是因为那个贪婪的家伙!她偷了本座供奉的仙家宝器,将本座镇压于此,又化身暂代神座,盗取信仰,结果不知道惹了什么人死在外面,最后我只能找到一个乡野村姑去收束信仰,破除结界!”
“你莫要见此地污秽,便觉得本座是妖邪,偷来的是仙家宝器,自然只能用这般办法破除神异!”
“本座心善,也是要求老徐婆去用金银购置刚死去的尸体!”
“况且你真当本座被困在此处便没了能力嘛?”
一道水柱激射而出,擦着姜云的脸颊冲击在墙壁上,打出幽邃深坑。
“本座想杀你,你方才就已经死了,竟然构陷本座是妖邪,难道你进庙的时候没有看到庙里那尊神像嘛?”
“此地有本座庇佑,才有安稳岁月,周遭信众才依河而活。”
“你出去问问,这里信众之前可曾受过什么妖邪侵扰!”
“……”
黑蛇越编口齿越伶俐,称谓也越高傲,自信非凡,竟真如被囚于此地的神灵一般。
那么……
姜云是不是此时应该信它,又如何表现出相信它的样子?
姜云揉捏下巴,觉得这是一个问题。
姜云沉默不做声,黑蛇反而急了,升变之刻将至,若是再被困在此地,岂不是真成了砧板上的蛇肉?
济安府运数在我。
这定是脱困机遇,必须牢牢抓住!
“你……”
黑蛇兀的出声,“你有何顾虑,不妨直言!”
姜云斟酌半晌,“你说的可是真的?”
黑蛇沉默了,它方才一切好似都白说了,这人愚蠢且白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它仰起头,“最近济安府是不是横生邪祟?这便是本座久被封印的弊端,你救的不是本座,而是这片水德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