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万寿帝君
饶是以赵无疾的定力，也忍不住挑了挑眉毛：
“你说他多大岁数？”
那岂不是说，裴临江这老头，已经最少三百岁打底了？？
说实话，这已经超过了赵无疾对于寿命的想象了。
若是一百多岁，还能说是丹药食补之类的东西弥补，能把人寿命堆到临近150的极限寿命。
可三百多岁……
这合理吗？
活了三百岁，还能算是人吗？
“呵呵，道长，你也不信吧？可那老东西就是这般耐活……”
“不对，若你说他已经三百多岁？这一两百年间都是这模样？他的亲人都看不出来？”
狐狸的魅眼中闪过一丝忌惮：
“那老东西比我还狡猾。”
“他会假死，给自己办葬礼。”
“等到人们差不多把他遗忘，裴家之中便又会多出来一个‘家主’，与他青年时相貌一模一样，这一次叫裴临江，上一次叫裴得水，上上次叫裴田雨……”
“就好像，他能一直返老还童……”
“在这几百年间，我们狐族，不知被他杀了多少……”
狐狸流露出一丝悲哀：“我们与他，血海深仇，不可不报！！”
“可那老东西越老越厉害，我们敌他不过……”
“所以你们便想到了我？”赵无疾似笑非笑道：
“你恐怕不只是想要复仇吧，若是不想被杀，该早早带着族人去其他地方谋生才是……”
“道长明鉴，我本也不会瞒着你。”
胡欢欢恢复了人身，凑近他耳边，带着一股狐媚的骚味，夹杂着一股香甜：
“我们是为了那高塔中的东西……”
道士不由得揉了揉鼻子：“金光塔？那里面有什么东西？”
“长生！”
狐狸的语气中充斥着向往与压抑不住的悸动：
“那老不死的，定然是占有了高塔中的东西，才能数次返老还童！”
“道长，你若肯帮我们，杀了那老不死的，塔内东西平分！若无法平分……便各凭本事，如何？”
道士讥讽一笑，是啊，天下熙攘，皆为利往。
什么世仇，什么不公。
所求的，不都是一个利益吗？
“把你知道的，关于那老头的东西，都告诉我。”
胡欢欢眼中闪过惊喜，柔声道：“道长，请随我来……”
跟着狐狸，赵无疾七扭八拐，走进了一户人家。
所有人都有所求，民求生存，官求名利，君求社稷，道求长生……
道士的所求很奇怪。
他不求利禄，不要永生，不贪权柄，只想要个太平……仅此而已。
……
大陈，上京。
宫闱禁城之中，万寿宫。
若有人看到这宫内装潢，定然有人疑惑。明明是大内皇宫，此地却颇为简朴，不像是皇帝居所，倒像是一处道宫……
然而只有个中老手才能察觉，此殿中的一砖一瓦，一柱一台，都极尽奢华，所用材料都价值万金……
大殿中空空荡荡，唯有一方高台在上，其上摆着一人高的丹炉。
炉火熊熊，炉子旁盘膝而坐一个身影。
那身影身披道袍，黑发盘起，宛如万年青松，笔直如削。
司礼监大太监黄连城一身红袍，快步走入殿内，扑通一声退下，朗声道：
“万岁爷！大喜！大喜事啊！”
那身影未动，略微沙哑的语调中带着一股睥睨的威仪：
“黄伴，青州岌岌可危，我大陈国何喜之有？”
“主子爷，您虽心忧天下，可也应保重龙体……”
“好了。”那身影淡淡道。
大太监立马叫停，转而道：“主子爷，澜州天降祥瑞，有九只凤鸟齐鸣，飞往青州！”
“巡天阁首辅大人连夜卜卦，得大喜之兆！此乃大陈国失地复得之天意啊！！”
那身影微动，缓缓道：
“治大国如烹小鲜，有些事情你们做不了主，朕也做不了主，只有上天才能做主。”
虽然上意如此说，但黄大太监日夜相伴多年，还是从他语气中听出些喜意，恭敬道：
“主子爷，天佑我大陈啊！想我大陈精兵良将无算，君臣一心，朝堂战胜，海晏河清……”
“更加主子爷仙人之姿，不日便可成仙得道，从古至今，亘古未见，成那唯一的万寿帝君……”
那身影缓缓起身，迈步走来，口中吟唱道：
“汾水玄龟初献瑞，阴数九，阳数九，九九八十一数……”
“昆仑丹凤两呈祥，雄鸣六，雌鸣六，六六三十六声，声闻于天……”
“天生景溪皇帝，万寿无疆。”
“这青词，是张阁老前日所发来的。”
他脸上表情如古井无波，让人丝毫看不出喜怒。
“比起他来说，你们拍马屁的功夫，还是要练。”
“奴才所说句句发自肺腑。”
黄连城的头更低了。
丹炉中突地发出一声闷响。
男人脸上显出喜色，如获至宝，快步走到丹炉之前。
炉火熄灭，从中取出整整十二枚圆溜溜的红色丹丸。
看着匍匐在地上的黄连城，他走上前去，手中拿着一粒红丹丸。
“黄伴，你侍奉朕也有六十余年了，竟变得如此苍老。”
“不敢不为君分忧。”
“这仙丹赏赐与你。”
黄连城诚惶诚恐，捧着接过丹丸。
“吃吧，吃了能延年长寿，朕还舍不得你死呢。”
大太监感谢万千，将那丹丸填入口中，只是在皇帝看不到的角度，眼中闪烁一丝精光。
“黄伴，可是另有话说？”
比起皇帝，更像是道士的男人看着手中的丹丸，眼中闪过莫名神色。
“万岁爷明察。”
黄连城从袖口中取出密信，双手捧着呈上。
“前日，巡天阁一校尉发来急函……”
“巡天阁眼下缺人，不敢擅动，故而让我禀明万岁。”
景溪皇帝淡淡看了一眼那密信，随手将之扔进了将尽未尽的炉火之中。
“既食君禄，当解朕忧。”
黄连城不敢出声，心中知道，圣人这是不打算管那边陲小地的一个校尉的死活了。
待到皇帝倦了，太监告退，行色匆匆。
眼看四下无人，喉头滚动，从口中吐出红色丹丸，藏于袖中。
……
裴家堡中。
一妇人怀抱襁褓，神色慌张，走到了获水庙，又叫做龙王庙的门口。
轻轻敲门。
开门的是庙祝家长女，裴梦婵。
“七婶子，你……”
“小梦啊，你爹呢？”那女子脸色说不出的怪异，像是挣扎，又像是解脱。
“爹在祭拜……”
妇人抢进庙中，走到大殿。
正看到裴嗣面容憔悴，盘坐于龙王位之前。
“我听说龙王正缺干儿女，一个孩子去陪龙王，能换五吊钱……是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