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你杀了我吧
“唔唔！！”
惊恐瞬息袭上心头，杨有粟却只是一开始下意识挣扎一下，便立刻调转木剑，向后猛地刺去！
“嘘！”
只是那熟悉的嗓音，让她立刻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缓缓扭头看去。
正是用神行符飞快赶来的赵无疾。
“道爷！”杨有粟浑身一松，却又撑着站起，低声道：“你回来了……怎么了？”
只见道士面有凝重之色，盯着看那楚子雄所居住的侧室。
他听力敏锐，自然能听到那屋内有楚子雄，以及另一个隐隐的呼吸声。
这段日子以来，楚子雄与小枕头形影不离，自然睡觉的时候是枕着它睡的。
虽然经由道士的指化，它化为一个小童儿，但小枕头终究只是个枕头，不食不饮，自然，也不会呼吸……
那么，他房中第二个呼吸声是从哪来的？！
示意杨有粟跟紧自己，赵无疾缓步靠近房间。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他能听到房中更多细节，包括楚子雄的呼吸愈发急促，那另一个呼吸则是粗重地仿佛在吐气一般。
靠近房门，用手指头舔了舌头，轻轻钻开窗纸。
却发现屋内竟然弥漫着厚重如实质的雾气，比室外还要更重几分，只能隐隐看到屋内似乎点着明烛，透过一道昏黄的光亮。
不再犹豫，赵无疾一脚踹开房门，掐诀喝道：“定！”
屋内但凡是活物，统统在此刻静止不动。
赵无疾正要挥挥手，以指化神通将那浓厚不散的雾气变为冰晶，噼啪掉落在地。
他整个身子却一顿，虚晃着差点没站稳。
法力彻底枯竭了……
他本就从下午一路奔劳，更是与那无眼女人一场大战，定身、指化的神通不知用了多少次。
再加上这一路甲马赶路，连口酒都没顾上喝，法力早就一滴也不剩了……
没了法力维持，道士的定身术瞬息破碎。
一地的“冰晶”缓缓再度升腾为雾气，却也足够赵无疾看到屋内景象。
只见楚子雄床头，一个衣着破烂衣衫的瘦弱身影站立着……
脖颈之上，没有头颅。
一旁则是漂浮着闪烁着昏暗不明的头颅灯笼……
便又是他们当日在山中所遇到的“无头”……只是却又有些不一样，似乎并非“同一只”。
此时那无头并未提着人头灯笼，而是双手放在楚子雄头颅两侧。
看向楚子雄的状态，赵无疾头皮一阵发麻。
这位巡天阁校尉面色狰狞，似乎在做噩梦，却睁不开眼睛。
然而，更让人脊背发凉的是，他脖子以下的身子，竟然在一点点缩小，已经从一个健壮男子，缩小成了三五岁的婴孩模样！！
这么一个身子，却顶着一个成年男子的头颅，看起来怪诞畸形，宛如大头婴儿……
并且，他的身子竟还在缩小，仿佛要彻底缩进他的脖子里……
“若要、救他，用你头颅来、来换……”那无头看到赵无疾，却也不怕，灯笼头缓缓开口，磕磕绊绊……
“换你妈个头！！”
赵无疾忍无可忍，顺手接过木剑，并同时抽出长剑，趁着小腿上符箓效用还在，急如狂风近前而来！
木剑斩头，长剑断身！
直到剑锋临头，那无头才将将反应过来，灯笼的鼻中骤然喷出大量的灰白雾气……
可却也晚了，其头颅被一剑刺成了糖葫芦，身子亦在半息内被肢解……
对于如何处理一颗会动的头颅这方面，赵无疾也算是略有些发言权。
抽出木剑狠狠砸在地上，趁它还未反应，一脚踩碎……
其身子自然而然化作一片片尘土。
此刻却也顾不上管这东西如何，看向床上的楚子雄……
那原本八尺高的汉子，此刻却已经缩小到和赵无疾小臂差不多长短，只剩下头颅上的痛苦神情。
“这……福生无量天尊。”
赵无疾碰也不敢碰，只得喊着他名字，半天也不见清醒。
杨有粟看到这画面更是寒意涌上。
看来，那无头就是趁着人做噩梦之际，用法子将他身子缩小到只剩头颅。
如果刚刚道士晚来片刻，只怕是连她自己也会变成这般模样……
正发愁如何处置，楚子雄头底下的枕头变成人形爬了起来。
“师傅，师娘……”
它还有些迷茫，看向缩小的楚子雄，惊叫一声：“楚哥哥！！”
“你、你怎么变得比我还小了？”
“是你让他做梦的？”赵无疾来不及纠正什么辈分，皱眉问道。
“是、是的！师傅，楚哥哥说想要睡得香些，好让伤口快些好起来，我便用法子让他进入‘清醒梦’中……”
所谓清醒梦，便是入梦仍旧保自己的意识，并非寻常梦中那般浑浑噩噩。
而在自己的梦中，自己便是主宰，呼风唤雨，当个神仙自然快活。
可眼下楚子雄面色惊恐，显然并不是在经历什么好梦。
“能让他清醒吗？”
“我、我试试……”虽然不怎么明白人事，但小枕头还是察觉到自己似乎办错事了，连忙用手捂着楚子雄的额头。
不多时，他清醒过来，看到三个人围着自己，只觉松了口气：
“原来是个梦啊……”
赵无疾略带怜悯道：“你梦到什么了？”
“我一开始梦见自己破了大案，捉了大妖回上京，首辅赏识我，一路提拔我做千户……”
看来一开始这梦还是很正常的，可渐渐他脸色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后来，家中给我娶了一个妻子，温柔贤惠，貌美无比……”
“这不是挺好的吗？”杨有粟强笑着问道。
“是挺好的，可不知怎的，那日她说要给我做饭。”
“我等了许久不见好，便去厨房寻她，可哪知道……”
楚子雄眸子里闪过一丝后怕：
“我看到她，她在熬粥，一边搅动，一边把自己的面皮撕下来扔进去……”
“她还说什么粥会很好喝，让我再等等……”
楚子雄苦笑连连：“还真是让你们看笑话了，诶，不过道长，杨姑娘，你们怎么都这么看着我……”
他才察觉出不对，想起身，却突地察觉，自己的胳膊好像并不那么听指挥了。
他一愣，慌乱想要抬起身子，却发现自己的整个身子都无法动弹，拼尽全力往下看去，只看到自己那畸形皱皮的身体……
赵无疾按住他，缓缓将刚刚的情况说了出来。
楚子雄张大了嘴巴，却发不出声音，恐惧的表情比之刚刚更甚，豆大的泪珠不断划过侧脸。
终于，他沙哑开口：“你杀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