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听夜戏
“小驴子，要吃胡萝卜吗？”
“要吃就快点给我跑！”
“天黑之前要是到不了下一个村子，我今晚就吃烤驴肉！！”
杨有粟扶额叹息，看着坐在驴子上拿着胡萝卜逗弄的赵无疾有些无奈。
“道爷，你说这些，驴子真的能听懂吗？”
驴车在林中慢悠悠向前走着。
周遭的景色似乎一成不变，已经光秃秃的树木上，连树皮都已不见。
赵无疾啃了一口萝卜，含糊道：
“别看这畜生平时不吱声，鬼精鬼精的。”
“之前旬阳城里那么乱，人都死了不少，可这驴子还是优哉游哉喝水吃草料。”
“我看多半是要成精了，当心一点，万一哪天给你叼走了。”
“耶！！”
驴子翻了个白眼，扭头冲着道士嘶叫一声。
“行行行，我不说了，诶呀。”
那驴子干脆停下，回头就要咬道士腰间的葫芦。
“没了，没了！草！那是老子的酒！我都没舍得喝几口！”
杨有粟双手托腮，看着道士和驴子抢酒喝，薄唇勾出一个笑容。
“道爷。”
“怎么了？”
“我能看看你包里的书吗？”
赵无疾挥挥手：“随便看，有不认识的字问我。”
杨有粟翻出那两本书籍，便专心看了起来。
“对了，其中一本书上有邪法，看看就行了，别学，别念出来。”
道士想起自己上辈子看过的一个电影，里面的剧情就是主角团随口念出了经书上的法咒，放出了被封印的反派。
这种作死剧情还是不要重现为好。
“嗯嗯！”少女点头应下，不过似乎注意力全都放在了面前的书籍之上。
旅程总是枯燥的，只是赵无疾今日的行程格外漫长。
大概是因为那个原本会和他聊天闲谈的姑娘已经完全沉迷进了书中。
只有偶尔遇到不认识的字，才会抬头望向他。
赵无疾躺在驴子上，看着被尘土遮蔽的日头，觉得无聊，口中哼哼起歌来。
这一天终究还是没能走到镇子上。
夜幕降临。
月色正明，冷风吹拂之下，二人找个了背风的土丘。
就地找了些干柴，点燃枯叶，生出火堆。
用火舌燎了几下已经彻底干巴的饼子。
原本梆硬的饼子软了些许，散发出一股带着焦褐味道的面香。
二人啃了干粮，就着凉水咽下，便对付了晚饭。
如今闹饥荒，莫说是啃饼子，就连埋地三尺的草根都被挖了出来充饥。
所以赵无疾虽然嘴角起泡，有些想念火锅烤肉，却也不能说现在的条件苦到哪去。
夜风吹拂。
少女缩了缩脖子，打了个冷颤，又往赵无疾身旁靠了靠。
随手从怀里拿出书籍，借着火苗就要看下去……
赵无疾刷的一下子抽出她手里的书收起来：
“光线不好不要读书，会伤眼。”
“道爷！”杨有粟有些不满看着他，俏脸微微鼓起：“可是你说的要我多学些东西。”
“那也得分时候，你眼睛近视了我可找不来眼镜。”
“近视？”
赵无疾收起书本，随口道：“就是稍远一些就看不清东西。”
“哦，就是觑觑眼呀，往前村子里有个夫子就有这毛病，怎么也治不好……”
杨有粟眨了眨眼：“道爷，原来夜里看书就会害眼病吗？”
连那些城中的大夫都不知道的东西，道爷却知道。
她嘴角不自觉有了些弧度。
“早些睡下吧，明早赶路。”
“道爷，我有些冷，让我挨着你睡吧……”
赵无疾本要拒绝，可看到少女确实脸色有些不太好，还是点了点头，往旁边挪动些许。
只是手却碰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
道士眉头一皱，回头一看。
原来个没有字的墓碑。
“……”
也就是说，他们面前的土堆不是什么土堆，而是坟堆……
杨有粟动了动嘴唇：“道爷，要不……我们换个地儿吧？”
抬头看了看周遭，都是大平地，这要是晚上起风了，不知得有多酸爽……
道士扯了扯嘴角：“算了。我想这位老兄会体谅我们的。”
他先是摸了半张大饼，迟疑了一下，还是重新扔进了行李。
转而拿起葫芦，往墓碑前倾了些许浊酒。
口中念叨着：“这位老兄，路过贵宝地，没什么好东西，一点薄酒就当见面礼，还请不要作怪，让我们安心睡一觉……”
“耶！”驴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伸出长舌头舔舐着地上和墓碑上的残酒。
“……”
杨有粟：“……道爷，你觉得他能听进去吗？”
“……哼！”道士冷哼一声：“听不进去也得听，死都死了，还想怎地？”
“睡觉！”
简单铺一下地面，两人席地而卧，借着一路的困倦，就此沉睡下去。
……
黑夜中，唯有那残留着两点火星的木柴堆偶尔传来一阵噼啪声。
“……唔。”杨有粟迷迷糊糊起身，揉了揉眼睛，看到道士不知何时已经起身，望着远处。
“道爷？”
“嘘！”赵无疾比了个手势。
杨有粟迷惑之际，忽听到耳边传来一阵阵鼓乐之声。
那声音好似那巡演的戏班子开场。
她小时候年岁还好，还有人愿意出钱听戏。
只是后来，一年比一年的收成差，肚子还顾不得，渐渐也就没人愿意听戏了。
那些戏班子也不知是有什么着落，或是回家种田，或是大概是死了。
只是……
现在这荒郊野岭，连个鸟不拉屎的地方都算不上，还是夜深人静。
哪来的戏班子？
“道爷，不会是……有脏东西吧。”
杨有粟连忙拿出一直背着的木剑，送到了赵无疾手中。
自从上一次，赵无疾便发现了，这玩意对付有特殊能力的妖邪，比长剑要好使。
当然，大多数情况还是他从庞家拿走的佩剑更顺手。
二人缓缓顺着那锣鼓声往前走。
待到走至一处悬崖附近。
他们才看到那锣鼓之声是怎么一回事儿。
只看到空中，月光大盛，宛如空中白玉盘，莹莹生光，撒在悬崖边的戏台之上。
戏台上，一个个优伶衣着暗淡透明的戏服，身形虚晃，配合着不知从何处传来的鼓乐之声，拿捏腔调：
“见孤儿额颅上汗津串，口角上乳食痕……”
“都是鬼……”杨有粟吞了一下口水。
若说这荒野之中的鬼大戏，已经够让人毛骨悚然，恨不得插翅飞走。
那台下的“观众”，就是让人心惊肉跳……
台下摆放着一张张枯枝做成的椅子，其上观众一个个静静聆听，仿佛痴迷于鬼大戏的精彩，倒也称得上和谐。
若它们并非一个个白毛狐狸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