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不速之客
梅田地区。
随着夜色的降临，店铺内的各色灯光逐渐点亮，这里便如同缓慢苏醒过来的美丽歌姬，渐渐打扮得妖娆起来。
整座城市的商业和服务业精华都集中在这块小小的地方，鳞次栉比的高楼下，底商们亮起了诱人的橘黄色灯光，特意散发出诱人的香气，刺激着顾客的消费欲。
某歌舞伎会所，楼上五光十色的招牌与楼下花枝招展的姑娘们相得益彰，共同承担着招揽顾客的任务，偶尔收留一下社畜们疲倦的灵魂。
武田杏作为入行多年的前辈，尽管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但早已脱离了自己陪酒接客的业务，成为了会所里面妈妈桑一级的角色。
只不过，与一般小有资本能入股会所，甚至自己攒下一笔钱开会所另立门户的妈妈桑不同，武田杏属于是最低级的那种妈妈桑，靠拉客抽成，说白了就是老鸨。
只有招揽的客人越多，她才能越赚钱。
因此，她很是卖力地带着手下卖相最好的几个姑娘，站在会所的楼门口朝街上路过的男性顾客频频发出邀请。
只要男性顾客路过的时候看一眼，武田杏便会立刻上前搭话，尤其是对于那种明显有些醉醺醺的失意正装中年男，武田杏更是恨不得带着姑娘们将他抬进去。
这可都是来释放压力的大肥羊啊！
天才黑了没多久，武田杏便靠着自己从业多年积累下的毒辣眼光，在街上筛选着可能挥霍的目标客户。
很快，她的眼睛就亮了起来。
只见四五个黑衣男子簇拥着一个高大魁梧的年轻帅哥，尽管年纪比他们都小，但是看说话的神情，地位却是这几人之中最高的。
每天阅人无数的武田杏看着他们那略有些彪悍的气质和嚣张的走路姿势，猜测这多半是道上混的，或者是某些特殊的团体。
再结合几人这个站位和各自身份，这位年轻男子多半就是领导，带着自己的下属出来消遣。
日本人一般不会无缘无故成群结队来这里，显然这是搞团建来了！
团建的时候领导都会格外大方，到时可以趁机暗暗做些手脚，推销利润空间极大的酒水。
而碍于在下属们跟前的面子，领导一般也不好拒绝。
因此，搞定这一单比做十个散客都强！
武田杏顿时大喜，立刻杵了一把身边几个还有些犯困的姑娘们，小声道：“大鱼来了！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说完，她一拉身后姑娘的衣襟带子，主动带头迎了上去，对这几名还在四处张望寻找会所的男子大声招呼了起来。
她知道站在中间领头的这人才是能一锤定音的，于是立刻上前对着藤原智宏猛烈招呼。
手下的姑娘们也是久经欢场的，明白搞定带头大哥就有业绩，默契地配合着武田杏打起了围攻。
一时间，藤原智宏的身体四周被莺莺燕燕包围，环肥燕瘦的青春躯体将他前后堵的严严实实，就连鼻头都满是各色香水味。
街上另外几家存在竞争关系的歌舞伎会所也不是吃素的，妈妈桑们几乎都是眼光差不多的老对手。
武田杏能看出来的东西她们岂能看不出来？
现在就看谁能把这一群大肥羊骗进店了！
于是，其他店的妈妈桑们也带着各自手下的美貌姑娘围拢上来，大家都十分有默契地对着藤原智宏发动猛攻。
各种涂抹着鲜艳指甲油的小手在藤原智宏的风衣上拽动、拉扯着，一具具年轻曼妙的躯体更是前仆后继地往他怀里撞，甚至有胆大的姑娘直接在他脸上留下鲜红的唇印。
高桥英健等人笑看着组长被小姐姐们包围，开始比较起了各家小姐姐的颜值来。
藤原智宏也不拿着端着，反正带来的几个都是男人，都到会所了谁还搁这硬装绅士啊！
虚伪！
他不仅趁机大饱眼福，同时左拥右抱上下其手，为小姐姐们整理了一下衣襟。
面对这几家给出的优惠报价，藤原智宏则是一脸无所谓的豪横样子。
有老登给的银行卡和上次临时金库撬走的钱，他的荷包已经多得快要装不下了，根本不在乎今晚的花费。
只是，看着现场因为抢生意几乎快要打起来了的妈妈桑们，还有打扮之后姿色不相上下各有千秋的小姐姐们，藤原智宏一时间也有些选择困难，不知道该选谁好。
不过，在这几个妈妈桑中，他却独独觉得武田杏看着有些面熟，尤其是脸部的曲线和那对大眼睛，更是像极了他前不久才试驾过的车。
刚才是因为对方化了极为夸张的妆容，脸上的粉厚得能刮下腻子，藤原智宏第一眼都没认出来。
不过，经过他的仔细观察，现在基本可以断定，眼前这位妈妈桑，应该就是武田真希的生母，也就是那位“卖笑的妈”！
看着这位风韵犹存的貌美妇人，藤原智宏脑海里突然涌上些许邪恶的念头，他嘿嘿一笑，拉起武田杏的手：“带我上楼，开个包间。”
“嗨！”武田杏对这波从天而降的富贵顿感喜出望外，她连忙大声应道，反手抓着眼前这位英俊的年轻男子，生怕这个大金元宝跑掉。
其他妈妈桑见藤原智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倒也没再纠缠，而是识趣地退下，祝他们今晚玩得开心。
妈妈桑们自有一套生意经，对这样慷慨的常客，即使做不成生意也不会得罪，留份好印象，说不定下次就能获得机会。
藤原智宏和手下的组员们在花团锦簇中上到二楼，进入一个灯光昏暗的豪华包间。
藤原智宏掏出了那张私银VIP卡递给武田杏，吩咐道：“把你们店里最好的酒先拿两瓶来，我这些兄弟的所有需求都统统满足，今晚消费用这张卡。”
“嗨！”看到这张卡，武田杏神情有些不太自然，点头哈腰的样子多了不少敬畏和小心翼翼。
常年混迹风月场，她当然认得这张卡背后代表着的财富，但却没有再将对方当成是可以任意宰割的大鱼，反倒谨慎了起来，没有将那些暗藏的坑人货色拿出来。
他们店里的套路坑坑一般有点实力的小中产也就罢了。
对方多半无权无势，只是收入略高的公司中层，斗不过这些背后有伞的风俗店，只能在买单的时候忍气吞声挨宰。
可随手掏出这个卡的客户则不然，按照日本惯常的统计标准，一亿日元资产已经可以算作富裕家庭。
而这只是藤原智宏这一张银行卡内有的流动资金量！
那他的身价起码数倍于此，显然是社会能量不小的富豪阶层。
对这样可能会让会所生意做不下去的大客户，她反倒不敢欺客，只能规规矩矩地伺候。
武田杏转身对按照藤原智宏要求调试好了房间内灯光和K歌设备的姑娘们耳语了几句，她们便去后台端酒水吃食了。
她端起一杯特调鸡尾酒，花枝招展地走到藤原智宏面前，故作娇媚地道：“大人，感谢您的惠顾，祝各位今晚玩得开心！”
正在听着高桥英健耳语的藤原智宏却是挥了挥手，根本没有理会她。
见状，武田杏知道他们是在谈论正事，陪了个笑脸就退下了。
藤原智宏根本没空应付这个老鸨，因为现在有更紧要的事情摆在他面前。
黑山会的会长黑山建雄要来！
黑山建雄，就是樱花之恋会所负责人黑山隆司的堂哥，作为本地最大暴力团的头目，在大阪的黑道拥有极大的能量。
换做以前，他这样手握几百上千张选票的大哥就是连政客们都得给上几分薄面。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在92年日本《暴力团对策法》出台后，各县都纷纷实施了本地化的排暴法案，对暴力团重拳出击。
自那以后，暴力团便日渐式微，用一句话来概括便是，“他们存在是合理的，但呼吸是有罪的。”
也因此，这样一个所谓的黑道大哥，在警方面前也只能是伏低做小的角色。
要不是他背后的靠山是渡边弘一，交往层级顶天了也就是警部一类的人物。
藤原智宏有些疑惑，自己与其并无瓜葛，要说有过来往，也就是黑山隆司。
为何黑山建雄会突然来访？
除非....和黑山隆司有关！
他眼睛斜斜地瞟向高桥英健，等着对方做解释。
高桥英健俯身在他耳边继续说道：“组长，您今天下午的时候不是说黑山隆司那小子曾经对您不敬吗，于是我交代生野警署生活安全课的兄弟们去他场子里搜查了一番，找了个借口关上两天，要求停业整顿。”
他顿了顿，一脸邀功的表情：“现在，估计是他觉得没办法，于是让他哥哥来说和了。”
原来如此，是要来说和啊。
说和好啊，那至少是要带着东西上门的，哪有两手空空来说和的道理？
藤原智宏这才恍然大悟，看向高桥英健的表情有了几分满意，点了点头。
件件有着落，事事有回应。
这个高桥英健，是个拍马屁的好手，难怪能获得市政厅的同乡赏识，从交番一路干到府警本部来。
最为难得的是，从高桥英健的手段可以看出，此人不拘一格，没有被规矩的条条框框约束，反而懂得利用规则达到自己目的。
这样的可塑之才，他很喜欢！
“高桥君，干得不错！你送的这份礼物，我很喜欢。”藤原智宏笑吟吟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顿时令高桥英健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费尽心思动用自己在旧单位的关系，为此不惜欠下昔日同僚的人情。
他想要的结果，就是藤原智宏这句话和对自己认可的态度。
“嗨！属下定当继续努力，不负组长期望！”
“嗯，让兄弟们到门外等一下，你带黑山建雄进来吧。”藤原智宏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去照做。
高桥英健应声而去，心里却是兴奋不已，组长既然只他留在房间内参与，那就说明把他当成了自己人。
藤原智宏又招来武田杏，让她放一首歌。
黑山建雄是个身材魁梧的男子，留着一头艺术家般放荡不羁的长发，但斜贯全脸的那道刀疤又让他看上去颇为狰狞。
他带着自己的堂弟黑山隆司进入包间时，正巧看到藤原智宏和高桥英健在大声用麦克风演唱着一首歌曲，看神情十分忘我与投入。
这首歌气势磅礴，与这包间内有些糜靡的氛围格格不入。
黑山建雄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低学历小黄毛，相反他其实读过不少书，对各方面的杂科知识也知道一些。
藤原智宏唱的这首歌叫《この道(这条路)》，是一首著名的日本警察歌曲，通常在影视作品中作为警察行动的背景音乐出现，具有强烈的象征意义。
由这首歌，黑山建雄联想到今晚樱花之恋会所的特别行动，不由得脸一黑，顿时想转身离开。
但想到自己手上这个聚宝盆被关停几天带来的损失，又让他不得不平复心情，和眼前这位警部补好好谈一谈。
心态调整好后，他相当自来熟地站在藤原智宏的身边，颇有兴致地听着。
一曲终了，黑山建雄还鼓了几下掌：“藤原组长唱得好啊！完全把大日本警察的威风表现了出来。”
藤原智宏这才放下话筒，看向他，毫不谦逊地道：“黑山会长说得对，正是因此，我才要代表正义的一方，对破坏社会安定的行为进行惩戒和纠正。”
见他一上来就直接火力全开，黑山建雄笑了笑，脸上那个刀疤就像裂开般，露出翻卷的皮肉。
他对着黑山隆司招手道：“过来！”
“嗨！”黑山隆司相当听话地应了一声，走上前来。
“跪下！给藤原组长道歉！”黑山建雄狠狠一膝顶在黑山隆司的后腿关节处。
“噗通”一声，对自己大哥又信又怕的黑山隆司就跪倒在地上。
高桥英健脸上表情一惊，知道这是要往大了闹的节奏，顿时想要伸手去扶。
藤原智宏用自己的眼神制止了他。
黑山建雄收起对黑山隆司时的凶戾和霸道，对着藤原智宏笑吟吟地道：“藤原组长，这个混账交给你处置，什么时候气消了，就什么时候叫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