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谓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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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剑拔弩张

傍晚,夜色渐浓,路标方向尚能分辨。随风倾斜的雨柱如漫天箭雨,目标一致的刺向骏马疾驰的队伍,刺痛的,瘙痒的,逐渐在裸露的肌肤上汇成小小的水流,被风流带动着往后飞滴。

嗖的凌空破风声,数十支利箭破风穿过雨幕射向官道上的队伍,为首的年轻男子警觉的目光扫视可疑来向,左手掐着手势放到双唇中间,一个拉长的响哨,奔腾的马群向四周散开,躲过了大部分箭雨。马背上的其余人醒过神来抽出长剑与蹿出来的黑衣人厮杀,断断续续的利箭射来。躲闪不急的马儿被射中,前蹄扬起,痛苦的嘶鸣。马背上的一个侍从跌落,来不及抗争被黑衣人一剑封喉,猩红喷射的血液混进搅浑的泥水里。

为首的男子被三个黑衣人牵绊住,余光中目睹了一切却抽不开身阻止。他下颚绷紧,手腕上凸起的青筋越发暴涨,一个抬脚踢掉黑衣人手中的刀,右手挽了一个剑花刺向身后的黑衣人,一个旋转躲避,左手顺势从腰间摸出两枚利器直取刺客命门。

混乱中,又一支箭矢朝着男子的后背射出,杨辰安怒目大吼,“殿下当心!”

赵循侧身,剑一划而过,拦腰折断这支箭。借力腾越至半空,手抓刺客的头发,曲膝抵在后腰,手劲加大一掰。软绵无力的脑袋以一种常人无法做出的姿势垂在左肩,手中的长刀咣当落地,身体随之倒下。

激烈碰撞的刀剑,奋力厮杀的怒吼,伴随着最后一名黑衣人倒地,一场血战在雨中落幕。

赵循原先十八人的队伍缩减到十四人,且身上有着大大小小的伤。

长剑回鞘,赵循微侧手臂,一处利箭擦伤,一处被刀砍伤。刀伤处血肉翻滚,被雨水冲刷过,发白狰狞的伤口不断地涌着鲜血。完好无伤的杨辰安急切上前道,“殿下受伤了”,他自己摸遍全身的置物袋,想起金疮药已经用完了,忙询问其他人。

“无碍,当务之急是寻个落脚点疗伤。”赵循淡声打断,粗略检查一遍确认刀口没有淬毒后,随手扯了布条缠绕几圈利索的打个结。等视线一一扫过伤比较重的几人,眉头紧锁,吹个响哨把受惊乱跑的马儿召唤回来。

应声道是的杨辰安从怀里掏出一卷羊皮地图,一边的侍从随即上前为其遮雨,另一人掏出火折子点燃火把凑近地图。杨辰安一一辨别方向,指着西北方向,“前方约三里地,东侧有一座道观”

简单的打扫战场,将尸体往杂草堆里一藏,队伍再次出发,绕过山谷,灰色迷蒙的夜色中,远处透着点点荧光。快到道观门口时,已经有一个侍从失血过多断气了,前面开路的几人不管不顾的踹开了大门,伤势过重的侍从也被架起来紧跟其后。

如此,两班人马猝不及防碰面,赵循一行人身上的血水混着雨水滴落,有三两个人拔出的长剑上的血迹连雨水也没冲刷掉,气氛瞬间有些剑拔弩张,双方都在判断着对方的意图。从江南回京一路上明里暗里的四场截杀,尽管现下又是负伤情形,他们几个俱是怒目直视,手持武器身子微躬,蓄势待发的姿态。

蒋忠廉手紧握长刀,作出防御姿势,目光一瞬不差的盯着对面杀气腾腾的不速之客。心中盘算着怎么护着主子全身而退,或是留下买命钱,他不断的的无声组织措辞。

季云知一瞬间心脏狂跳,血液倒流,后脊背的滚烫蔓延全身,思绪纷飞,尤其后悔自己不该跑前面来上香,为什么不留着明天去,便是多耽搁一会出发时间又怎么了。可是,就算她没有来这一趟,该来的“贼人”还是会出现啊。

要疯了,怎么办,怎么脱身,还有后院不知情的明茹怎么办!她现在还能假装惊惧之下而尖叫吗?并确保在后院的护卫赶来之前避免成为刀下亡魂吗?季云知死命掐紧手臂,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赵循的手已不自觉按在剑柄处又松开,面前只这个壮汉和四个家丁装扮的男子手里有刀具,他们围成一堵人墙护着后面几个女眷,而几个女眷又是紧紧护着伞下的人。他狐疑的审视着这另类的“刺客队伍”,从这些人的衣着和体态样貌再联想到在门口停放的几驾马车和马匹,应该是借宿的权贵富商的家眷。是以此刻也是松懈了下来,手搭在杨辰安的肩膀上,示意他让开。

眼看着面前十几人黑压压的堵在那里,蒋忠廉这会儿冷静下来后察觉到这群人整体上似乎过于年轻,身形不像寻常山匪一般参差不齐。为首的男子更是气质出众,眉眼深邃,目光锐利。最为紧要的是,他们身上都有伤。

在察觉到领头的男子肃杀之气收敛后,蒋忠廉率先示好:“诸位好汉这是何意,我们只是普通的过路人。诸位若是为财,我们悉数奉上。”

若是…那他即便是豁出性命也要确保两位姑娘平安逃出。为今之计只能赌一把,只盼是误会一场。

软和的话抛出去,原先剑拔弩张的气氛一滞,那伙人面面相觑,在领头的首肯后有一个像是副把手的年轻男子出面交谈。

杨辰安上前一步,掏出一块令牌朗声道:“我们是官府办差的,雨夜不好赶路,来不及去驿站就近找了个落脚点,你们又是何人,从何处来到何处去。”

“大人见谅,是草民唐突了。我们主家是江南西道寿州人士,此次上京城探亲,途径此地遇暴雨,马车又坏了,只能来此道观向老道长借宿。不成想诸位大人赶巧也来投宿,草民见识浅薄,何时见过这样的场面啊,险些冲撞了诸位大人,实在对不住了。”蒋忠廉似是放下戒备,一副恭敬又惶恐的样子,生怕得罪了京城里的大官。他放下刀壮着胆子上前几步,热情友好的攀谈。

场面热络了起来,说着又是熟稔的带路去后院空余的厢房,转身的时候给王妈妈使了个眼色,让其护着主子回去。

王妈妈会意,和林妈妈一起用身形将云知挡住,茉儿和晴雪顺势扶正油纸伞,簇拥着云知快步回后院。人影晃动的间隙,云知蓦地对上一道打量的视线,赤裸裸的,近乎明目张胆的上下扫视。

等厢房的门一关,季云知吩咐道:“王妈妈,你去告诉他们,一个都不准靠近对面那伙人,更不要打探或是起了冲突。林妈妈叮嘱好伺候薛大夫的几人,无论如何都要寸步不离的守在薛大夫身边。还有,一会儿叫蒋护卫来见我,我有事交代。”

两位妈妈领命告退,季明茹和薛婷忙迎上来问发生了何事,季云知简述了方才在前院的经过,一字一句道,“今夜早点休息,尽量别出去了”,两个女孩对视一眼,点点头道是。

外头庭院中隐隐响起的老道长和其他人的交谈声,不时夹杂着蒋忠廉洪亮的声音。

不一会儿,蒋忠廉叩门,晴雪开门行了一礼退至一侧,季云知也走到门口处低声道,“我就不卖关子,想必方才蒋二叔也是怀疑那伙人了对吧,否则您也不会没报上兄长的名号。”

蒋忠廉回头看了一眼对面紧闭的厢房门,略微点头道“是官府的没错,但也绝没那么简单。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个令牌瞧着像是王府的样式,去岁七月,主君打发我去襄州给康王送贺礼,同康王府的人打过交道,见过那个样式的令牌。况且他们一伙人中,腰配银色长剑,剑眉浓密的那个男子浑身上下都是身居高位养出来的桀骜和气势,恐怕来头不小。我怕是主君的政敌或是知晓我们身份后起贼心的,所以才防备着不细说。”

“王府?”云知沉思,脑海浮现方才那双漆黑的双眸,心中升起一股怪异感,那不是对于陌生人的打量和审视,更像是在辨认。

他在辨认什么?一个闺阁女子和一个陌生外男怎会认识。

季云知暂时压下那股疑惑,吩咐了几句:“如此便是暂时确认对方并无恶意,这样,二叔您一会儿找一些金疮药之类的伤药和外敷的药草给他们,用不用是他们的事。万一真是哪位亲王府的,咱们也勉强算卖个好,左右都不亏。另外,辛苦些,您夜里安排多一些人手站岗,有个风吹草动的也好有个防备。千万要记得,武器准备好,也给我准备一把趁手的!”

安排好一切,云知督促着两个女孩梳洗上床躺好,随后自己躺在炕床外围,床榻边晴雪和王妈妈打地铺躺着。

……

目送蒋忠廉离开后,杨辰安脸上无害纯然的笑容倏地消失。颠了颠手里的匣子,听到瓷瓶碰撞声,他转身进屋,后翘起的脚把门踢关上。

回头到赵循身侧,打开箱子一瓶瓶拿出来又看又嗅,“是一些伤药,治外伤的,止血的。既有外敷的又有内服的,属下先让他们试......哎.....殿下!”

只见赵循丢开被血浸透的布条,拿起一瓶止血药粉,咬开瓶口的塞子抖了三次药粉在伤口上。

杨辰安瞪大了双眼,忍不住尖声阻止,“属下还没验过毒,这万一...”

赵循懒洋洋地唔了声,头没抬。掐了一把伤口四周,血止住了又扯开另一瓶撒上去再卷上层纱布裹好。做完这些他欣赏了一会儿自己包扎的伤口,才掀起眼皮看一眼杨辰安,嗤笑道:“放心,有毒我先死,你们想来找我也成。”

随后偏头看向窗外地的方向,补了一句,“哪个人才派一帮妇人来行刺,是打算抡着扫帚还是抄起剪子来杀我?”

“美人计也说不定。”杨辰安嘀咕了一句,等看到主子脸上挂着凉凉的笑容时又立马站直身躯,拱手道:“属下这就给其他弟兄处理伤口去。”

“回来!”赵循喝住要溜走的杨辰安,嘱咐几句:“你夜里警醒点,我估计着那帮蠢材没拿到账本回去交差,夜里还会再来一次。我已经给郭勇传递信号了,算算时间,等半夜那伙人再来时刚好一网打尽。”

“是!”杨辰安郑重点头,拱手后退出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