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凿颠
亭佐再次回到直城门的左塾,找到义妁一些踪迹:“有名亭卒曾经被医治过风寒,碰到义妁出城就去见礼,据亭卒所说,篷车旁边跟着戚里的仇田典。”
有了线索就好办。
郭解沉声道:“卫广带上三名亭卒去一趟戚里,把那个姓仇的田典抓回来,询问他把义妁骗到哪里。”
戚里不是藁街都亭管辖的闾里。
亭佐听到郭解要去戚里抓人,还是掌管籥的田典,神色大惊。
“且慢。”
亭佐急声道:“不是小吏想阻拦郭君,仇田典毕竟是戚里的田典,切莫冲动,需要从长计议,即便去抓人也要等到夜晚,以免惹出来事端。”
藁街都亭管辖十余个闾里,郭解手下便有十余名田典。
一个闾里引起亭佐的忌惮,在于戚里不是一般的闾里所能相比。
高祖娶石奋姊为美人,移家于长安城。
曰戚里。
帝王之姻戚。
戚里居住着高祖、惠、文、景以来的一些外戚,身份显赫,地位尊贵,若是知晓戚里的田典被抓,无异于脸上被人抽了一巴掌。
戚里的外戚不会轻饶了郭解。
“莽通。”
郭解听到长安人亭佐的解释,依旧不怕,冷笑一声说道:“你亲自去把人绑来,直接带到藁街都亭的亭犴,审问他把义妁卖给了谁!”
好在他身边有敢于刺杀天子的莽通。
白天不能绑人?
不存在的。
别说是戚里,就算是宫门口,莽通也能悄无声息的把人绑来。
“放开本吏!”
一名身穿细葛襦袴,留有长须的皂衣小吏,被绑在亭犴门口,口中叫嚷个不停:“我与戚里的几位外戚相熟,立即放开本吏,还有缓和的余地,否则,别说你是一个小小的都亭长,长安尉张汤也无法善了。”
长安做官唯独这点困扰许多官吏。
公卿列侯众多,谁都与权贵沾点亲带些故,不知什么时候就得罪了权贵。
以至于官吏束手束脚,做事憋屈,不敢得罪人。
京官难做。
“啪!”
郭解一脸的凶相,直接一巴掌抽在仇田典的肥脸上:“你觉得本吏怕戚里的外戚?窦婴的宾客已经宰了两个,还会怕高祖、文景时期的外戚,快点说,不然把你劓了。”
劓刑是割去鼻子。
阳翟原氏族诛在了郭解手里,南阳贾氏也遭到族诛。
虽说长安官寺宣称是走水,烧死南阳贾氏,但有传言说郭解受到酷吏赵禹的命令,抢走南阳贾氏的两万石黍粟用于上计。
避免消息泄露,烧死了南阳贾氏的贾子光等人。
仇田典心中一颤,咽了咽口水说道:“小吏不认识义妁,不知晓义妁去了哪里,还请郭亭长放开小吏,莫要触犯刑律。”
呵。
不嚣张了。
也不叫嚣认识某某权贵。
郭解‘啪’的一声,又是一巴掌重重抽在仇田典的脸上:“不说?义纵交给你了。”
义纵一脸的阴沉,早就等不及,抽出腰间的短剑,直接动用了耐刑。
他一手持着短剑,一手掐着仇田典的脖子,割下仇田典的胡须和鬓毛。
因为须髯时常得到戚里权贵赞许的仇田典,变成宫内白净无须的内侍,一个阉了的宦官。
“你......你怎敢......”
仇田典瞧见自身最引以为傲的须髯被割,痛不欲生,哀嚎道:“你这是动用私刑!长安官寺未曾鞫狱,判决一个耐刑,怎敢割去我的须髯。”
没了值得权贵赞许的须髯。
像个阉了的宦官。
生不如死。
“私刑?”
义纵大怒道:“本吏是狱录事史,再不说出长姐的去向,今日让你尝一尝凿颠。”
凿颠是秦代的一种酷刑。
用铁器凿穿一个刑徒的头顶。
“饶.....饶命。”
仇田典遭受了耐刑,又听闻义纵是狱录事史,知道他真敢动用凿颠的刑罚,只能说出口:“义妁被小吏骗去了仇景的甲舍院落,至于仇景找来小人拐走义妁想要作甚,小人真的不知。”
拐走!
郭解咬碎了牙。
义纵更是露出吃人的神情,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仇田典,冒出红光。
“小人是官寺的少吏。”
仇田典浑身一颤,惊慌的说道:“郭亭长想要惩处小吏,也要交给长安官寺,不能动用私刑,小吏认罪,快把小吏送进长安狱。”
张汤管辖的长安狱是一个人人惧怕的地方。
谈之色变。
此时,仇田典更想进去长安狱,不敢在亭犴待着。
直城门的亭佐欲言又止,很想说一句应该释放仇田典,送到长安官寺进行鞫狱,免得给郭解招来罪责。
仇田典毕竟是少吏,穿着一层官衣。
对待庶民动用私刑已是大罪。
何况是官寺的少吏。
仇田典想到自己是吏,穿着官衣的官寺人,心中稍安,笃定郭解不敢动用私刑。
拐走义妁不是重罪,最多在长安狱待几天就能出来。
“呵呵。”
郭解狞笑一声说道:“谁知道你来过藁街都亭的亭犴?”
他的声音很冷。
“你也是被拐来的。”
一句也被拐。
吓得仇田典身体一抖,襦袴的两条腿一软,如果不是绑在亭犴的柱子上,早就跪倒在地面。
“郭.....郭亭长。”
仇田典惊慌的说道:“小人再也不敢了,求求郭亭长......不......郭公放过小人一次,往后不会拐走任何人,只求郭公饶过一个小命,拐走义妁是第一次,看在就犯了一次错的份上,恳求郭公把小人送到长安狱。”
“就一次?”
郭解眯着眼睛说道:“也是,谁没有第一次。”
他突然转头,扭过脸去看义纵:“你自从去了张上吏身边担任狱录事史,还没动用过刑罚,今天就是你的第一次!”
义纵早就憋了一肚子恼火,直接拖着仇田典走向亭犴的深处,走向没有亮光的黑暗中。
亭犴中很快传来凄惨的哀嚎声。
“不要,你不能动用私刑。”
“啊!凿颠!别过来,不要过来。”
“啊!!!快来人,谁来救救我。”
无论田典怎么哀嚎都没用,亭犴的驰刑士前往柳市修缮闤墙。
亭犴内只有义纵、仇田典两人。
等到义纵再次走出亭犴,发髻、脸容、双手沾满了鲜血。
皂衣变成了血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