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德雷克
“好啊！好啊！冲啊！”
两名骑士快速抵近对方，在一道清脆的木料破裂声之后，其中一方坠马倒地。另一方从马上跳下，享受观众们的欢呼。
农民们是看得最起兴子的团体，他们从来不知道比武该是什么样的，具体规则更是一概不知。他们只是单纯热衷打斗，发泄一下平日生活里的苦闷。
场上每有一声尖叫，弗雷便抬头看一眼，然后低下头去，继续处理手头的文书。
迎月节在办，农事可以停，作坊可以停，矿场可以停；唯独公务不能停。
他是风盾堡这个巨人的心脏。他不动弹了，风盾堡就会瘫痪。
“他们不会受伤吗？”卡蕾莎问道。她的手被套在两个木质的长箱子里，里头有个横插的把柄供她抓握，看起来像是畸变了的手臂。
就算这样，为了防止她将比武大会酿成烧烤大会的惨剧，弗雷还是把她安排在自己这一座边上。
“骑枪是特制的，很脆。”泽琳抽空为她解释，“撞到甲胄上就碎了，最多有点疼。”
“哦——”卡蕾莎说着，用嘴从罐子里吸了枚腌橄榄吃。
“什么时候到海选项目？”弗雷打了呵欠。骑枪比赛基本上都是精英骑佣在刷战绩，清一色是他们的人胜出，看也看腻了。
“骑兵得自备马匹。就算加上那些游侠骑士也没有多少人，很快就到海选——”泽琳朝场内瞄了一眼，随即拍拍弗雷的手臂，“您快看。”
一只暴烈的北境长毛象马被牵了出来，是和北境巨象发生了趋同演化的物种。四个马倌死死拽着它的笼头，才勉强能带它入场。
它的高度和弗雷的那匹原初狂魇近似。要是以它为母体去生产狂魇，不知道强度会不会再上一个台阶。
马匹的主人正是德雷克。他径直从后方走上来，从马倌手里抢过缰绳，整装跨骑上座，拍马入场，像是一堵缓缓移动的壁垒。
弗雷放下了手里的公务文件，决定专心看一场比赛。
“看看我们迎来了什么选手！”报幕员高喊，“你们有见过这种野兽般狂野的选手——”
“闭！嘴！”德雷克冲着报幕员咆哮，“直接叫人上来打！”
他这样一逾矩，反而勾起了在场所有人的兴趣。
他的对手是一支游骑兵的队长。此人戴着一顶坚固的饰羽铁盔，满脸是被砍伤后愈合的疤痕。在此之前已经连赢了两场，要是这一场也赢下。他就能稳稳晋级决赛。
“‘集颅者’。”佣兵队长舔了舔上唇的胡子。“要是能在这里做掉你，弟兄们开的价钱今后就能翻倍了！”
“摘掉头盔！”德雷克喝道。“我要看看你长什么样。”
佣兵队长不为所动，他知道德雷克被一众佣兵挑衅的事。在那里面有没有自己的人，还真不好说。
“不摘，你以后也别想摘了。”德雷克威胁完，勒马直接退回线后，结束观众喜闻乐见的赛前诋毁嘲讽环节。
才说这么两句，实在让那些对生活苦大仇深的人们有些失望。
号角高响。战马蹄声隆隆，两人向着对方冲去。
佣兵队长有小心思：德雷克的护喉有些小了。这头臭烘烘的野兽估计还没注意到自己仍在长个子。
换句话说，照着喉咙去刺，说不定能直接把这家伙干死，还不用担责。
他稍稍调整了一下骑枪的角度，让它的尖端瞄向疏于防护的喉咙。对于一个精于骑术的人来说，这并不难。
“真是阴险啊。”弗雷超越人类的视力立刻捕捉到了这一信息，“那个佣兵队长想杀人。”
泽琳还没从这句话反应过来，场上响起了逐渐高昂的“哦”声。因为两边即将短兵相接，而德雷克竟然丢掉了手头的骑枪！
“啪嚓！”
集颅者从下抓住对方刺来的枪柄，直接朝上掰断！
观众们尚未有所反馈，弗雷直接站了起来。
按常理来说这完全不可能！
有过骑枪对决经验的人都知道，对方的枪尖和自己往往处于水平一线，只能看到一个不甚清楚的小点。再加上坐骑的晃动，这个点会直接消失不见。
所以对阵骑枪，无法靠肉眼估算对方的攻击距离和进攻时机。只能凭经验，根据双方坐骑贴近的速度、一些微小的参照物来测算。
而德雷克的身高、他坐骑的高度，都远超常规。再加上对手故意调整了枪的角度，使得枪身不再处于“隐形”当中。
当然，哪怕三项条件相加，也不是在最开始就能确定下来的。德雷克是在两人距离剩下仅能做出三个动作时，随机应变的。
第一个动作，放下手中的骑枪。
第二个动作，抓住对方的枪，利用双方的速度和长枪脆弱的本质，将其掰断。
还有最后一个动作，他留给了对手。
断掉的骑枪轰击在佣兵队长的头盔上，直接把他垂直砸下马。
头盔凹陷下去，从圆盔变形成了鸢嘴盔。上面的羽饰在翻滚中被扯落，眼窗里堵满泥浆。
他在地上像猪一样四肢并行，向前爬了好长一段路，就怕自己被后续跟上的马蹄踩扁。心惊胆战地在陷坑壁上歇了好一阵子，这才动手试着把自己的脑袋拔出头盔。
“哈哈！”卡蕾莎大笑起来，差点被咸橄榄呛住，“头盔都给打成面具了。”
“若骑枪不是脆的，这佣兵队长恐怕颈椎每两节都要被打成一节。”弗雷说，又看向离场的德雷克。“这人虽然看上去有点不聪明，可战斗中的反应却很好啊。”
“实在太疯狂了。”泽琳没有超人的视觉能力，可她后置的思考却补上了观看体验，“就算能预判到对手有小动作，正常人应该想着的是防御，而不是伸出手缴械。万一手不够快就被刺穿了，力量不够大也会被扯下马践踏。”
“有点意思。”弗雷重新回到公务当中。
“弗雷大人，您不会想雇甚至收编他吧？”泽琳已经很能揣摩弗雷的心思了，故意这样说，“这类人，单打独斗是厉害。可不服军令，就没法编入队伍里。”
“我也只是有个初步想法嘛，还不一定落实。”弗雷头也不抬地说，“再说了，乱世就要用奇人。说不定会在什么地方有大用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