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有天灾,所以是种田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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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狂魇

石酒有点郁闷。

他在火边执锤历练这么多年,就学了两个看家本领。

一是锻打,二是掌炉。

如今这两个立身之本,全被两块铁坨子夺了去。

不用他来起炉,只要这台叫蒸汽机的玩意儿还在嗷嗷乱叫,哪怕是抓个屁孩学徒来烧,炉子都能烧得特别好,一点儿都不含糊。

锻打呢?现在有个更大的铁坨子占了他原本的工位。

这台野兽把重得像铁砧一样的锤头吊拽起来,到顶之后松脱,让锤头自然重砸在砧面上。往复几次,就能把铁锭压成规规矩矩的器件,省时省力。

至于石酒自己……

他只能负责些锻打机没法打的小零件。再比如给新造的铁坨坨做点工件、用锉子磨磨边角料;要实在还是没活干,就干脆给返工的锻材再敲敲打打。

听说头儿最近还在搞什么“车床”。说是这东西一出来,能够量产螺丝螺母。

好嘛,那都这样了,他还能干什么呢?一个资深的老铁匠,干的活和学徒没啥差,想想就寒心。

人家敬你,还能说一句老师傅;那些气盛的,就差要问候他这老家伙了。

但收起这点没啥用的自尊心来看,机子干得确实不赖。

两百把剑,一百套简单的甲胄,两千根弓矢,杂具不计。这就是弗雷当初下达的指标。

就给这么几天,原本是不吃不喝不眠地干也成不了的事情。

放以前,石酒早撂挑子骂娘了。可谁能想到有了蒸汽机,不仅他们铁匠铺炼得快,矿井那边利用机子排出地下水,产出大增;伐木场更是能飞速精炼木炭,一筐一筐地往这里送。

工匠们哪里接手过这样富足又艰巨的任务?全都打起十二分精神开工。

剑和弓矢都已就绪,甲胄也已造得七七八八。只等钳工、钣金匠人把其余的护甲片加工好,这批指标就能踩着死线完成。

“师傅。”一个学徒乐呵呵地跑过来,手里还捧着碗水。“莉莉娅小姐又带人给咱们送水来了。我给你也领了一碗来,快喝着吧。”

“唔,这姑娘倒是懂事。”

莉莉娅负责组织派餐,还经常会带队到各个生产工位上去送水。所以大家都对她耳熟能详,却对那个橙头发矮个子印象模糊。

喝过水,石酒抹了抹湿漉漉的嘴边胡须,接着拿起锤头。

“欸,师傅你说……弗雷大人,他真的是神吗?”学徒闲聊般问道。

“我哪里知道。”石酒拿起一块护甲片,放在小炭炉上加热。“我只知道他不是普通人。神不神的,管他呢?”

“我觉得也是,那个胡子大叔天天说他是神。如果他真是神,为什么要我们拿这些兵刃去和「无生者」军团砍呢?自己上不就好了嘛。”

学徒这句话引发了石酒的思考。

这些剑……真的只是用来砍杀怪物的?

为什么这些指标没有在天亮那当口第一时间发布下来,而是等那些狗娘养的官员来捉人了,才匆匆下达?

而且对付「无生者」军团,甲胄真的管用么?

一切都很明朗了。石酒在内心敲定了主意,但他不去多想:“管那么多干什么。送你句话:关你屁事!你能活着,都得仰赖咱的头儿给你赏饭吃!”

学徒见老师傅有点发火的意思,也不好还嘴,拿着碗就走了。

“铛!铛!”

锻锤落下,火星飞溅。

石酒知道自己在锻铸战争工具,知道这片土地又要流血、又要死人了。

但他每一锤都落得踏踏实实、心无旁骛。

就连他这种不随便揣摩上意的老实人都能猜到,那些更精明的铁匠没理由不更早察觉到些许苗头。

可他们也和石酒一样,缄默不语——甚至是动力高涨,拼命去达成兵工指标。

因为眼下的这一切平和,还有那个人,都值得他们这样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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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为那些畸变的马匹寻找学名;就像诱发它们母亲孕育其肉体的小麦,同样史册无载。

可诨名不一样。它是最好棋者的妙手,永远只会落在最合适的位置上。所谓只有起错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

“狂魇”。只消看上一眼,这些诞自深渊的狂魇就会缠绕住受害者的睡眠,将其短促而虚妄的梦境扭曲。

“我话先说在前头。”弗雷在临时马厩的门前踱步,酝酿话语。

在他面前的,是三名亲选者。他们在众多自愿候选人中脱颖而出,因此弗雷选中了他们,要他们来驾驭第一批狂魇。

“埃里克、拉尔夫、伊德瓦尔。”弗雷一一点起这些人的名字。

“是!”他们异口同声地喊道。

“门后关着的,是你们能想象到最凶残、最难以揣摩、最恐怖的野兽。”

弗雷放出话来,

“你们可能死在这里,一命呜呼;也可能永久致残、痛苦终身——要是谁现在打了退堂鼓,想要保全自己,我不会说什么,离开就是了。”

三人整齐划一地踏地立正,纹丝不动。

安迪把他们调教得很好,就连表达自己坚毅的决心都省去了言语偏差。

“好。”弗雷扫了他们一眼,亲手打开马厩的门。

血气冲天,诞生之卵的残骸散布得遍地都是,俨然成了一处巢穴。

从阴影中飞奔出一只狂魇来。三人神色凝重地握拳、抗拒差点融化大脑的恐惧。

然而它只是停在了弗雷跟前,颈部裂口开张,伸出舌状触须舔舐他,就像一头与主人久违的小狗。

看着这样一匹惊骇之物如此小鸟依人。巨大的征服欲潮涌而起,感拍打着受选者的内心,不禁萌发了向往之意。

“这就是第一只狂魇。”弗雷将事先准备好的麦子喂给它。

后至的三匹马要比弗雷身边这只瘦弱、矮小,可锐气丝毫不逊。

它们还在互相吞噬时,弗雷强硬地将它们分隔。由此造出的次级狂魇。

马倌们把笼头送到马厩门口,派发给诸位勇士。

“你们的任务,是亲自给它们戴上笼头,然后骑上去,驾驭它们。”弗雷说,“我最后强调一遍:这是非常危险的事情,生死无定。现在转身就走,还来得及。”

“我的命属于您。”在沉默的尘点中,埃里克吐露了这么一句话。“这即是试炼。”

这话弗雷不爱听,但又不得不允许他们挂嘴边念叨。

毕竟,不把他们的人身所有全收归在自己手上,又怎么能阻止活祭之类野蛮的行为呢?

平常念几句就念几句吧,反正也掀不起什么浪。

“那就男子汉一点——开始。”弗雷说着,让开一个身位。“伊德瓦尔,出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