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一柱香前。
树林外，伏军后方。
身着精致华丽的紫色官服，腰间佩戴金色鱼袋，骑在骏马上的汪伯彦，看着前方树林外严阵以待的千余枪兵，五百弓弩手，对身旁赵不试笑道：
“我军虽然装备不全，但数量十倍于敌，树林中埋伏五百马军、一千枪兵，树林后又有一千枪兵，五百弓弩手，区区三百溃兵，何足道也！”
“相公，马军下马，在树林不出，与步军何异？！”
赵不试皱眉说道：
“为何不令马军冲锋，再辅以二千枪兵围剿，五百弓弩手远程支援，定能轻易歼灭这批金军！”
“呵呵！仁仪有所不知！”
闻言，汪伯彦呵呵一笑，从容道：
“老夫要的是全歼，不令其走脱一人！”
“这批金兵，刚在磁州吃了败仗，又被汝霖衔尾追击，早已是惊弓之鸟，兵无战心！”
“若见我势大，不敢交战，分散而逃，金人善骑，势必会逃走不少，惊扰各地百姓，诚不美也！”
“要按仁仪的办法，怕是五百马军冲出树林那一刻，就是金人四散逃窜之时，如何能做到全歼？”
“汝霖击溃了这批金兵，老夫就要在汝霖赶到前将其全歼，否则，我相州军颜面何在？”
“原来如此！”
赵不试明白了。
汪伯彦这是想和宗泽抢功啊！
二人都是河北道名义上的统帅，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汪伯彦有此心思不足为奇。
但是……
“相公，没必要让马军埋伏在第一线吧？马军下了马，骑兵优势荡然无存，哪怕在后方待命，也胜过如此浪费啊！”
赵不试不解问道。
“呵呵，金兵入了林，不一样要下马？”
汪伯彦再度一笑，手抚颌下胡须，微笑道：
“在老夫的计划中，这支马军不是用来阻挡，而是防止金兵逃跑所用！”
“仁仪，试想……！”
手指前方严阵以待的枪兵，汪伯彦笑道：
“若那三百金兵下马，穿过树林，发现等待他们的，是我养精蓄锐许久的枪兵埋伏，会作何应对？”
“怕是会退回树林，反向逃跑！”
赵不试想了想，回道。
下了马的金兵，虽然战力依旧，却没了机动性和强大的冲锋能力，面对上千枪兵，根本冲不过去，回头逃跑，是唯一活路。
“然也！”
汪伯彦鼓掌笑道：
“但是当他们回头逃跑时，却会遇到林中千名枪兵围堵，和五百蓄势待发的马军！”
“在林中，金兵挡不住前后二千名枪兵夹攻，唯有拼死冲往来路！”
“真要有金兵冲出树林，那五百马军就是他们的追命符！”
“如此，金兵逃无可逃，必被全歼于此！”
“一切尽在老夫掌握之中！”
汪伯彦面现得意，斩钉截铁的说道。
听了这番话，赵不试眉头紧蹙。
他心下觉的不妥，但汪伯彦毕竟是上司，而且是文坛前辈，直接反驳有损其颜面，不大合适。
最重要的是，无论如何，敌人都不过三百溃逃金兵，己方三千人以逸待劳，怎么都不可能败。
想了想，赵不试放弃继续劝说。
六年前，方腊造反期间，他曾据城固守数月，终于等到朝廷援兵，对兵事多少懂一点。
但只是懂一点。
赵不试真正的能力，还是在奉公廉洁，考察民情，开荒修渠，兴修水利，保持一地政治清明方面。
总的来说，当文官，他是合适的，统领军队作战则水平一般，战争经验只限于据城防守。
对自己的能力，赵不试很清楚，因此，面对汪伯彦坚定的态度，尽管觉的不妥，却不好说什么。
“仁仪放心！”
看出赵不试心中存疑，汪伯彦笑道：
“老夫虽然从未上过战场，但闲暇时间常读兵书，研究过《武经总要》，并以此做出《河北边防十策》献给官家，对金人了如指掌，绝非赵括马谡之流！”
就在此时，远处树林中，突然传来厮杀呐喊声。
“金兵到了！”
耳闻厮杀声，汪伯彦心脏猛地一跳，但眼前没看到金人，于是镇定心神，强笑道：
“厮杀声颇为雄壮，看来我相州军虽然新建，士气还是很高的嘛，呵呵！”
“不对！”
赵不试侧耳倾听，随即脸色大变，说道：
“相公，这些厮杀声不对，不是我大宋口音，而且，怎么这么整齐？”
“这……！”
汪伯彦跟着细细听了一下，脸上阴晴不定，迟疑道：
“怎会如此？难道我军士卒一心杀敌，不像金人那么喜欢在战斗中呐喊？”
他虽是相州军的招募者，但只做整体规划，具体招募、训练等事宜，统统放手不理，全由手下统领负责，甚至从未去过军营，哪知道军队具体情况？
更不知道金军只是一阵箭雨，就让所有宋兵阵脚大乱，甚至因为战马乱跑直接炸营！
二人惊疑不定时，树林中已经杀出三百身披铁甲，一手牵马一手持刀的凶悍金兵。
为首铠甲将领看到林外严阵以待的宋兵，再次吃了一惊，没想到除了林中有埋伏，林外还有！
想起刚才林中宋兵的不济，铠甲金将喝住麾下，同时命令所有金兵收刀取弓，朝堵在林外的一千宋兵连续射箭。
巅峰时期的金国，军队素质极高。
这支金兵是从部落时代磨砺而来，经历了早期草原征战，又参加过灭辽之战，人数虽少，却个个精锐，令行禁止，首领一声令下，三百金兵丝毫犹豫也没有，当即照做。
‘嗖嗖嗖’
数百枝箭雨，倾盆而下。
“啊！”“啊！”
守在林外的宋兵当即有不少人中箭，惨叫着倒地。
林中那波箭雨，因为树木遮挡，中箭率其实不高，只是宋兵本就畏惧金兵，加上林间阴暗，骤然遇到飞箭，惊慌失措下士气崩溃了而已。
此时却不同。
金兵出林后，和围在外面的宋兵几乎处于面对面状态，金兵突然收刀取弓射箭，没防备的情况下，宋兵瞬间倒下一大片。
“杀！”
箭雨过后，金兵没有选择上马，因为速度没提起来的骑兵还不如步兵，所以射了一轮箭后，就跟着铠甲将领，拔刀向宋兵悍然杀至。
这个时期的金人，刚灭了大敌辽国，对自己充满自信，士气高昂，哪怕敌众我寡，也毫不畏惧。
加上后面有磁州追兵，不闯过去就是死路一条，面临绝境，金兵的凶悍和杀性，甚至胜过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