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香
“啊?”陈颂和江玫异口同声。
“是的,七九年二月,大云镇有个孩子走丢了,全镇上的人找了整整两天,孩子的父母已经快要放弃了,加上又突然下了场大雨,那场雨下得很大,所有人都劝那个母亲,说孩子才五六岁,外面雨下的:这么大,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后来呢。”江玫开始对故事感兴趣了。
“那场大雨很大,所有人都躲在家里避雨,后来雨停了,大家走出家门,有人在马路中间发现了一个孩子,孩子躺在马路上,冻的瑟瑟发抖,孩子的头顶上,支着一把油伞,油伞上面清晰的写着一个字。”
“陶?”江玫顺嘴说出。
“对,后来大家认为这是陶先生显灵了,在以山神之名庇佑着镇上的人们,从那以后,陶先生,就正式被人们供奉为山神了。”钱承长吁了一口气,终于讲完了这个故事。
“那那个匾呢?匾是怎么回事?”陈颂想起刚才钱老师没回复他这个问题,明显更着急了。
“山神观那个匾,是我的老师,亲自做的,亲自挂在那里的。”钱承笑着回答。
陈颂眼睛都瞪圆了:“不会吧钱老师,您的老师也信这个?也供奉山神?像您这种做老师的,一般不都是唯物主义者吗?”
“我的老师,就是故事里那个走丢的孩子,他姓江,叫江建军。”钱承说着,看向了江玫。
“江建军!”陈颂惊呼,不过马上意识到了什么,把嘴闭上了,也看向江玫。
“真的是我爸啊,我刚才其实意识到了,那把写着陶字的油伞,到现在还在我家里,我好奇的是,钱老师,你说你是我父亲的学生,我怎么不知道啊。”江玫表情并不吃惊,因为提起父亲江建军,她的感情也并没有浓烈,除了目光里一瞬间的失落,也没有什么其他表现了。
“江老师在桉州大学做历史系教授的时候,我就是他的学生。”
“您也是桉州大学毕业的啊?您认识张斓吗,她是我的妈妈。”江玫好像对眼前这个人有点印象了,她想证实一下自己的想法。
“我跟斓斓是同班同学,后来她嫁给了江老师,来到桃山这座城市生活,我却留在了桉州,不过前些年,我倒是来看望过江老师和斓斓,那时候你还小,刚会走路呢。”钱承看着江玫,眼睛里写满了欣慰。
江玫想起来了,自己小时候确实有个叔叔经常来家里做客,每次来,都会给爸爸妈妈带些礼物,其中有一种香,那个叔叔每次来都给带一些,然后爸爸就在自己的书房里点上那个香,整个书房都是那个味道,自己早上在钱老师的身上,也闻到了那个香味儿。
“那个香……”江玫欲言又止。
“你想要的话,回头我给你拿一些,那是桉州的香,是江老师生前的最爱,每次都托我从桉州带一些过来。”
江玫点了点头,回头看了看陈颂,陈颂半天没说话,一直听着他们两个人的交谈,江玫回头这一看,让陈颂有点手足无措。
“怎,怎么了?”陈颂轻声的问。
“我饿了,我想吃点东西。”江玫之前脸上的凝重烟消云散,又阳光开朗的笑了起来。
不知不觉,三个人走了一半的路程了,眼看着时间临近中午,钱承带着他们在半山腰找了一家饭馆吃饭。
江玫和陈颂一人点了一碗面,而钱承只是要了一盘花生米,一小瓶二锅头。
“所以,每年的这段时间,我都会和江老师一起来看看山神观。”钱老师吃了两粒花生米,把筷子放下,用纸巾擦了擦嘴,喝了一口酒,缓缓说道。
江玫琢磨了一会儿,想起来小时候跟爸爸来过一次,那个时候,好像是有个叔叔跟他们一起来。
“钱老师,关于我爸爸,你还知道什么其他的事吗?”江玫很好奇,她觉得可以从钱承的身上,知道关于自己父亲更多的事情。
“后来你越来越大了,我在桉州工作也比较忙,除了每年来桃山,给江老师带点香过来,再一起去一趟山神观,其他时候我们很少在一起共事,我也不知道太多别的了。”钱承明白,江玫是想问问关于江建军杀人的事,但他觉得他不想,也不应该过早的向江玫透露太多。
“好吧。”江玫有一点点失落,仿佛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也没抓住,钱承不知道更多的事,那么谁还会知道呢?
陈颂从头到尾都没说话,一直低头吃面,他心里也清楚,关于江玫的爸爸的话题,最好不要插嘴,因为很容易一不小心就踩在江玫的伤疤上。
但他又想赶紧让他们两个结束这个话题,毕竟继续这个话题聊下去,他认为这次爬山一定不会太有意思。
“我吃饱了。”陈颂擦了擦嘴。
“我也好了,钱老师,你吃这点能吃饱吗?”江玫看了看钱承面前的那盘花生米,根本没吃几个,但是那瓶酒却早已一滴不剩。
“没事没事,我本来也不饿,老板结账!”钱承招呼了一下老板,从后厨的帘子后面出来一个男人,看上去七十岁左右,个儿不高,佝偻着背,连鬓络腮白胡子,慈眉善目的。
“两碗面,一盘花生米,一瓶酒,一共41块。”老者耷拉着眼皮,慵懒的说道。
“行啊老爷爷,算得够快的!”陈颂打趣道。
“每年这位小钱同志和那位先生来,都是两碗面,一盘花生米,一瓶酒。”男人看了看陈颂,又看了看江玫。
“诶,这个小姑娘,我在你的脸上,看见了那位先生的神韵啊。”老者凑近了江玫,想用手去摸摸江玫的脸,却被江玫下意识的躲开了。
“吴叔,您别吓到她,这是建军的女儿。”
“嗯……哈哈哈……”老者一边低声笑着,摇了摇头,撩开帘子进屋了。
“江玫,你别介意啊,吴叔这个人,他啊,他就这样,年轻的时候受过刺激,有时候总会说一些奇怪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啊。”钱承拍了拍江玫的肩膀。
江玫没有说话,默默的点了点头。
初春的天,亮的晚,黑的快,江玫一行人在日落之前到达了山顶,钱承毕竟岁数不年轻了,坐在一块石头上一边揉着腿肚子,一边闭目养神。陈颂则是拿着自己的照相机这拍那拍,兴奋的像一个七八岁的孩子。
而江玫看着太阳在天边一点一点的亮下去,双手托着腮帮,坐在一颗槐树下面,脑子里一直在胡思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