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剩下的交给科学
接下来的两天,佛德恩里克白天精神尚可,也能进一些白粥,可一到晚上体温就又上来了。
医士们根据古方,开了一些清毒败火的药,勉强将他的伤势压了下来,可伤口的溃烂还在继续,伤口附近肿的更加厉害了,每次换药,都能换下来一堆沾满脓血的纱布,要不是他身体还算强壮,估计早就抗不住了。
李慕洲的心也随着他的病情反复而起伏不定。
八月四日晚上,胡雪岩急冲冲的走到李慕洲的房间,刚一打开门,就差点被里面的味道给呛一跟头。
只见屋内烟雾缭绕,徐清禳身穿道袍,舞着一把桃木剑走着天罡步,口里念念有词,李慕洲则蹲在地上,不停往火盆里加着纸钱。
胡雪岩一时之间忘了来意,懵懵的问道:“你们这是给谁做法事呢?”
“我想着我们是不是冲了这边的地主阿太,所以让军师做个法事拜拜,说不定她老人家大发慈悲能放过老佛呢。”
李慕洲抬头眯着眼说道,不是他不尊重胡雪岩,实在是烧的纸钱有些多,给熏着了。
“唉,到这个时候你做这些还有什么用。”胡雪岩跺了脚,道,“他快不行了,你赶紧去看看吧。”
“啊?”
李慕洲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拉着胡雪岩说道,“姐夫,你说现在把他送走,还来得及吗?”
胡雪岩快被自己这小舅子气笑了,没好气的说道:“你说呢!”
“走走,去看看。”
三人来到病房,只见佛德恩里克紧闭双眼,嘴唇发白,整个人红的像只烧熟的虾一般,几位医士正用高度酒为他擦拭身体以此降低体温。
李慕洲走上前,喊了几声他的名字,佛德恩里克慢慢睁开眼睛,虚弱的说道:“李,我真的要去见上帝了。我有最后一个要求,你可不可以答应我。”
李慕洲握住他的手,柔声安慰道:“老佛,你别乱想,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佛德恩里克轻轻摇了摇头:“李,你们中国人就是不肯说实话。我死后,你把我烧了,然后把我骨灰送回德国,安葬家族墓地里,可以吗?”
李慕洲点了点头,轻微的嗯声。
“李,谢谢你让这么多很棒的医生来替我治病。这里有封信,你帮我拿出来”
李慕洲从他枕下摸到了一封信,打开看了起来,佛德恩里克轻声继续说道:“李,你是我在中国第一个朋友,有了这封信,你应该会没有麻烦的。”
李慕洲看完,面无表情的把信递给了胡雪岩。
胡雪岩一看,里面是佛德恩里克口述的整件事的过程,在信中他把受伤的起因归为自己在路上遇到了一伙强盗,而李慕洲救了他并为其治病,整封信应该是他口述,医士记录的,在信的最后,写着他亲笔签名:
佛德恩里克·克虏伯
“要回你自己活着回去。坐船坐车骑马走着去都行,我是不会送你回德国的。”
说完这句话后,李慕洲转身离开了病房,一路小跑到了灶房,从灶台上拿起放了两天的瓷碗,解开蒙在上面的丝布一看,发现米汤上已经长出了一个个的小菌斑。
他喊人拿来一块干净的纱布和碗,将汤汁用纱布过滤后,得到了一小碗浑浊的液体。
加入适量的清水,李慕洲又拿来油瓶,往碗中倒入了一点油,然后用一根筷子搅拌了一会,让油和水中的杂物充分融合后放到一边耐心等待。
这时,胡雪岩也过来了,见李慕洲正愣愣的看着碗,说道:“慕洲,有了他那封信,你也不用太担心了。”
“我要救他。这样的人如果就这样死了,我心难安。”
李慕洲知道这个世界充满了无可奈何之事,但此刻他的心中有团希望之火在熊熊燃烧,他相信自己一定能救下佛德恩里克,正如他相信无论这个世界看上去有多丑陋,但最后一定是希望战胜绝望。
无非一念救苍生,李慕洲没有那么伟大,他只是想竭尽全力去救自己的朋友,在所有办法没有用尽之前,他绝对不会放弃。
这边,碗中的水已经平静下来,李慕洲拿起棉团将水面上的油层一点点的吸附掉。
灶房内很暗,李慕洲眯着眼蘸了半天,到最后眼睛酸的受不了,便使劲的眯了眯眼睛,正要继续时,一只手从边上伸了过来:“大人,吾来吧。”
李慕洲转头一看,是姬香君,再往门口看去,只见秦山、高四九、徐清禳都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自己。
“我救得了他,你们相信我!”
徐清禳摇着羽毛扇,轻轻点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佛施主必定会转危为安。”
“好嘞,大人。”
李慕洲也不多说,让他们端着碗先去,自己则跑回屋内,拿出早就准备好东西赶到了病房之中。
佛德恩里克此时已经陷入晕厥状态,腿还不时的抽搐一下。
李慕洲没去管他,先把碗中的药水倒入了洗净晒干的猪尿泡中,扎好口子后把两根鹅毛管插到其中,其中一根又用细羊肠连接好,在另一端开口插进第三根鹅毛管,然后轻轻的挤了下猪尿泡,一股药剂就从这鹅毛管的口子上滴落了下来。
一个简易的输液装置就做好了。
李慕洲往边上看了看,把猪尿泡交给最高的高四九:“举高。”
高四九赶紧拿着高高举了起来,李慕洲拉过佛德恩里克的胳膊转过来,在肘窝中不轻不重的拍了几下,等青筋浮现后,拿起鹅毛管就扎了下去。
结果,鹅毛管太软,没扎进去。
李慕洲懵了,千算万算没算到这点,这时,秦山上前问道:“大人,要如何做?”
“把这鹅毛管插到这根蓝色的血管中去。”
秦山四下看了看,打开医士的医箱翻找了下,从里面找出一根银针,估摸了下又放了回去,换了一根明显粗了很多的银针,然后按住佛德恩里克的手臂,狠狠就扎了进去,黑红的血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嗷~”晕厥中的佛德恩里克惨叫一声,头一歪,又晕了过去。
看这力道,秦山多少带着点私人恩怨了。
见血流了出来,秦山眼疾手快的把鹅毛管插到了刚扎出来的洞里,然后站起来在身上擦了擦手,一脸得意的站到了一边。
碗里还有点药,李慕洲也没浪费,让人都抹到了佛德恩里克的伤口之上。
什么纯度、剂量、皮试、输液时防止空气进入,李慕洲统统管不着了,人都要死了,哪有时间去关心这个,先把人救活了再说。
做完这些,他长长出了口气,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交给科学吧。
他相信科学!
“阿弥陀佛,太上老君,上帝,圣母玛利亚,你们保佑老佛平安无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