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宜兴城内刮起了一阵风，比夏天那场风灾的风还要大。
县衙门口围着一群百姓，一位身穿长衫的老学究正摇头晃脑的为他们说着告示上的事：
“咨议局为各县采取舆论之地，以指陈通县利病，筹计地方治安为宗旨~~”
人群中有人喊道：“孔学究，这话啥意思啊。”
孔学究转过身，瞪着眼说道：“你看，这就是不读书的坏处，连个告示都看不懂，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官府要成立一个新的衙门，让大家说说对官府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哦呦呦，这还了得啊，从来只有官管民的，哪有民管官的。”
另一人也喊了起来：“孔学究，你别理他，下面还说着什么？今年朝廷免不免税啊，我们遭灾了啊。”
孔学究没理他，回身看了眼告示，说道：“没说免税的事，说的是这个什么议员是怎么选出来的。”
那人听没有免税，喊道：“不听了不听了，什么劳什子的议员，咨议局，和我没关系。”
说着就挤出人群走了，其他人依旧凑着热闹，问道：“孔学究，你看看我们能选这个议员不？”
“我看看啊。”
孔学究凑到告示前，仔仔细细的看了几遍，摇了摇头：“家有良田五十亩以上，房屋十间之人才能被公推，哦，秀才以上功名也可以。”
那人笑道：“你不就是秀才吗，你不去试试？我们大家都选你，等你选上了，可别忘了我们啊，哈哈哈。”
“我不行，我不行。”
孔学究双手摆着推脱，心里却真的活络了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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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较街头的热闹，归家客堂则显得安静许多。
归成林坐在上首，红光满面的朝坐着的五个人拱了拱手道：“各位，归某忝为这咨议局筹备组主委，幸不辱命，总算是把这筹备之事给完成了。此间多亏各位大力襄助，多谢了，今晚金环楼算我的。”
几位皆是抱拳还礼，只有高升布庄的郑掌柜怪声怪气说道：“归老板，这筹备之事是李大人吩咐下来的，我们也是帮李大人做事，又不是帮你归老板做事，要你谢什么，金环楼算什么，我在山字营吃的，那可是李大人夫人亲自下厨做的。”
归成林心中冷笑一声，什么李夫人亲自下厨，你明明吃的是山字营食堂的大锅饭，不过他城府深，也没有戳破此事，按下此话头不表，说道：
“这咨议局啊，我觉得就像是前明的内阁，本朝的军机处一样，都是帮着李大人处理杂务，管理地方的幕僚之处。我参详了几日，觉得这议员什么的其实也就是为了兼听则明，咨议局办不办的好，能不能为李大人分忧，关键还是在这常设议员和正副议长上。
这内阁有首辅，军机处有军机大臣，有了张居正，这明朝就强了，出了严嵩，明朝就垮了，所以今日把大家请来，还是想请各位议一议，先把正副议长定下，也省的李大人劳心。”
说完，他转向右首的徐清禳说道：“徐大人，您看是不是这个理。”
徐清禳微闭着眼，摇着扇子，微微笑道：“有理有理。”
这时，米行刘掌柜说道：“我看也不用议了，归老板德高望重，乐善好施，提到他的名字宜兴城里谁不翘个大拇指，而且你又是筹备组主委，深得李大人信任，我看这议长就由您来担任，主委升议长，这也顺理成章嘛。”
其余几人听了皆是微微点头，郑掌柜一见，又跳了出来说道：“这主委是主委，就是一个管家，议长是议长，那可是一局之主，刘掌柜，你家管家能当得了家？你这家风，啧啧~”
“你~”刘掌柜被一怼，脸顿时涨得通红。
归成林面露不豫道：“郑掌柜，有事说事，不要扯别的嘛。”
“好，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们就好好说说。”郑掌柜站起来说道，“第一桩，为什么要把咨议局放在你家家庙？”
归成林嗤笑一声，道：“宜兴城总共就这么些大，那咨议局新所还在修建，我家家庙又大，就暂时放在那里先用着嘛。怎么，郑掌柜的意思是放你布庄还是染坊？恐怕到时议员们干干净净进去，乌七八糟的出来哦。”
几人听了他的促狭之语，都捂着嘴笑了起来，郑掌柜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咬着牙说道：“好，这事算你说得通，那李大人的章程上明明说着议长是议员选出来的，你为何今日要私下定下。”
“郑掌柜，这章程是给百姓们看的，至于选谁不选谁，还不是我们一句话？这是多少年的老规矩了，你郑掌柜这个布行行首的位置难道也是那些小布店一人一人的选出来的？”
郑掌柜冷笑一声道：“归成林，你想做这个议长就直说，何必假惺惺的唱这么一出戏，还让我们来给你抬轿子，我问你，你凭什么？”
“凭什么？”
归成林此刻也火了，站起来说道，“凭我归家占了宜兴生丝七成生意，几千丝农桑农要靠我家吃饭，还靠着我归成林铺路搭桥，广做善事，还有我儿子在山字营中，够不够？”
“不就一个儿子吗，明日我也把儿子送到山字营去！”
郑掌柜毫不示弱的回道，“你家生丝占了城中七成莫非我的高升布行就弱过你吗？咱们要么把家底都亮出来，比一比！”
“哦~”
听到这里归成林算是明白了，阴阴的说道，“郑金臧，刚才听了你的话我一开始还真以为你是一心为公，原来你也想做一个议长啊，你说我假惺惺，我看你才是个伪君子！”
“都是千年的狐狸，归成林，你也别在这儿和我说什么聊斋。现在知县一病不起，李大人又有意放权，这议长的位置意味什么，你我心里都明白的很。
这议长之位，我郑金臧今日便要和你做一场君子之争。”
他转向在座几人：“各位都是行内翘楚，论身家论名声哪里比他归成林差了，就甘心屈于其下？”
说完，他朝着徐清禳行了个礼，拂袖而去，留下一堂面面相觑之人。
归成林面色转了几转，叹了口气，道：“老郑这人，唉，万事好商量嘛，他非得搞这么一出。来来来，我们继续议。”
刘掌柜眼珠子一转，站起身来说道：“归老板，我铺子中突然有急事，我先行一步。”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也都站了起来，纷纷告辞。
见人都走了，归成林一脸难色的望向一直闭目养神的徐清禳，说道：“徐大人，你看他们，这~”
徐清禳睁开眼睛，眨了两下，说道：“今晚去金环楼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