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空言与周思
虽然没逮住苏芒，但席启元琢磨半晌还是不愿就此作罢，又拖着空言在院中等了许久。
空言烦得满头冒火还不得不点头应是，早知如此还不如不撺掇席启元来这遭，实在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直到天色将晚，实在看不出苏芒会回来的迹象，气得席启元在苏芒院子里大闹了一场，将绿竹盆栽斩落在地，桌椅碗碟打砸一通，才终于松口与空言等人一同离去。
空言的法器是一只白玉貔貅，飞驰过天空，载着席启元一路留下些许痕迹。
此时太阳已落，昏暗之中前方传来隐隐环佩叮当碰撞之声，还有一众女修说笑打闹的声音。
若是先前，席启元必是要凑上前去拉拉女修们的小手，说说体己话的，虽然也没人搭理他。
但此时城主府变故，席启元发了一通火之后丧父之痛重新涌上心头，根本无心注意这些。
空言却好像突然看见了什么，手中指诀倏然变化，白玉貔貅微微昂首，便缓缓落在地面，正在一众女修之前。
闻月脚步顿住，打量面前之人：“空言？是什么竟能劳动你踏入这污秽肮脏的外门？”
污秽肮脏的外门，这是空言常常挂在嘴边的话，每每说起必要摆出一副清高的姿态来，有人追捧，也有人厌恶，不巧，闻月就很是看不上他这幅做派。
空言自知与闻月关系不好，这话分明有两分嘲讽他自命清高的意思。
但他此时懒怠与闻月多说，只看向一种女修身后一个高壮的人影，这可是他特地下来这一遭的目的：“周思，咱们两个也算是好久不见了。”
后面的人影停顿一瞬，而后迈步上前，月光照出他有些粗犷的黄铜色脸来，正是周思，看见空言，脸色也不太好看。
“算不得久，也就几十年而已，便是再来几十年，我也不嫌多。”
这是明摆着是不想见到空言的意思了。
空言却也不觉尴尬，反而眯起眼咧嘴笑了两声：“怎么，在外门这种破地方呆惯了，一声声师兄听得高兴，还觉出乐趣来了？”
周思冷冷看了他一眼：“总比你在内门当狗要好，你这一身修为来的可是不容易。”
空言白面馒头一样的脸上还是笑眯眯的模样，丝毫不见恼怒之色。
他在内门经营这么多年，总有些自恃傲骨的弟子不屑于他所作所为，这些话他听在耳中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最后还不是他站在高处？
空言自知自己没什么天赋，无人处也从不惧怕承认这点。
他入内门几十年，如今已经足足五六十岁，又有净洪长老上等的修行资源供着，若是其他弟子，至少也该是个炼气大圆满。
像游青鸾那等天赋，更是已经到了筑基中期。
但他不在乎，便是天赋高又如何，修行之道，便是生存之道，莫乎人心，纵然是净洪长老这样的金丹真人，仍不能免俗，这才给了他空言一个向上走的机会。
净洪长老当年的首席大弟子修为高深又如何，不知人情世故，现在还不只是一个烂赌鬼？
故而听了周思嘲讽的话，空言还有心情抠了抠耳朵，笑道：“思哥，宁在内门做狗，不在外门当人，我混的总归是比你强些的。”
“更何况，你还不知道吧，我现在是净洪长老近前首席弟子，实在是比思哥你像个人。”
“你当年天资也是超凡，如今如何，还不是和我一样的炼气八阶，我还有富贵权势傍身，你却还是个破落户的穷酸样子，还不知你我高低吗。”
周思冷笑道：“富贵权势傍身的空言师兄，何必踏入我这破落外门，岂不是要让人笑掉大牙？”
空言转了转眼睛，侧身让出身后的席启元来：“这是我灵韵峰亲传，席启元席师弟，他今日突闻家中噩耗，又先前与你们外门的苏芒有些过往，故而陪他来此询问一番。”
又将前袍微微撩起，露出其下一双银光闪闪的靴子来：“不然你这外门我还真是一步都不会来，凭白脏了我这上好的银鳞靴。”
语气骄狂，似是在炫耀。
周思眼神扫过自己布满泥土甚至还有些断了线的鞋子，没什么表情：“你见到人了？”
空言道：“却是不巧，苏芒兄弟不在。”
周思咧嘴道：“这不是挺巧的吗？”
空言冷哼一声，沉默片刻，又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语气微妙：“我与阳明哥也是许久没见了，我心中好生挂念，他最近可还好啊？”
听空言提起阳明，周思便有些不高兴：“你提他做什么？”
“上虞城震惊一时的天才，百年未有之修道天赋，阳明哥先前可是我们这一届弟子所向往的君子一剑，如今我在内门修行，他在外门修行，虽然殊途，可这求道的心却是同归。”
“今日来了外门，少不得便要问问他的近况，若是你与阳明哥有什么难处，大可来内门找我，冲我们之前的情分，必是会帮上一帮的。”
周思知道空言在胡扯。
阳明身为外门的大师兄，是最常与内门弟子打交道的，炼气二阶的修为并不是什么秘密，空言如何会不知道。
有此一问不过还是炫耀罢了，至于什么帮忙更是虚伪至极。
周思冷笑一声：“你跟在他屁股后头端茶倒水这么多年，如今一朝登龙门，当狗之余竟然还记得关心老东家。”
空言一直高高在上的表情沉了下来，本来想嘲讽周思和阳明的心思都消失无踪，只那“端茶倒水”四字分明清晰得刺耳。
“思哥，入太和派三十余载，还将那些凡人界的事情挂在嘴边，你未免也太可笑。”
“我且等着看你和阳明老死在这外门的一天，到那时你还说不说得出端茶倒水这四字。”
再不多说，袖袍狠狠一甩，空言又将那白玉貔貅幻化而出，重新飞至高空。
“周思，那我便带我这不成器的师弟先走了，席师弟家中变故，他疑心你这外门的小弟子知情不报，你若是问出来了什么，可别忘了来灵韵峰知会一声，他可是要谢谢你的。”
眼见空言等人飞远，看不见影子了，才有个小小的身影自闻月修士的袖摆之下钻出，担忧地看了眼苏芒院落的方向，同闻月和周思告了别，朝一个方向急匆匆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