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波三折
在那个夜晚直至次日凌晨，苏秦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整夜都未能合眼。这是他人生中首次深刻体会到即将远行之人内心的复杂情感。他的心中犹如波涛汹涌的大海般五味杂陈。他深切地领悟到，与自幼一同长大的伙伴分别，是如此的难以割舍。他清晰地明白，即将告别熟悉的溪流、田野、家园以及那些伸向远方的小径，内心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感。平日里，这些花草树木在他眼中只是再平常不过的景象，然而此刻，他却从未意识到它们竟是如此的亲近与自然。不知不觉间，苏秦泪流满面。不久之后，他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咯咯——哥，你找不到我。”女孩那如铜铃般清脆的笑声在大雾弥漫的院落中回荡。
苏秦没有言语，他留意到院墙边那堆柴火垛有些杂乱，心中断定女孩一定在旁边的海棠果树上。
他佯装四处寻找，却故意不抬头看那棵大树。
忽然，“咔吧”一声，一根树枝折断了。说时迟那时快，苏秦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敏捷地避开掉落的树枝，双手稳稳地托住了从树枝上滑落的小女孩。小女孩二话不说，抡起小拳头就砸向苏秦的心口，“你弄疼我了，让我下来。”
“嗯，我还以为树上掉下一个仙女呢，没想到是一团刺猬。”苏秦如同往常一样与女孩斗嘴。女孩双脚一落地，便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哥，你欺负人。”
“唉唉，不带这样的，我救了你，你还反过来赖上我了？”苏秦慌忙蹲下身子，双手不知所措地挥舞着，满心焦急，“起来，起来，你快起来，这搞得好像我真的欺负了你似的。要是被我爸或者你爷爷发现，不得把我打死？”
“就是要赖你，就是要打你，看你还敢骂我不？”女孩泪眼婆娑，又呜呜咽咽地提高了嗓门，仿佛不整死苏秦就不罢休。
“唉唉，你就算要打死我，也得让我死个明白啊。你说说我怎么骂你的？”
“你还装？你说我是刺猬，你还不如打死我呢？”说着，女孩又要放声大哭。苏秦急忙伸出双手，一把将女孩搂在怀里，对着她的耳朵轻声道：“静姝，你是我的宝贝。我不说了，你也别闹了，好不好？”
“一言九鼎，不许反悔。”静姝破涕为笑，推开苏秦道，“拉钩——”
苏秦一脸茫然，他不知道静姝这一套一套的是在闹哪一出。他下意识地像个提线木偶一样，与静姝拉了钩。
“爷爷，您见证了。”静姝朝院墙那边喊了一声。不知何时，院墙那边出现了一位老者。他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这一切的细节。
老者满面微笑地走过来，向苏秦点了点头，然后拉着静姝的手，说了声：“吾，看到了。”
静姝向苏秦挥了挥手，笑了笑，爷爷也朝苏秦笑了笑。随后，静姝拉着爷爷的手，两人离开了……
苏秦心想着刚才的一幕，难道是这一老一少设计好的？
苏秦紧跟着他们，走出那个大院子，想追上他们问个究竟，可跟着跟着，不知什么时候他们爷孙俩不见了，怎么会这样呢？
苏秦正着急之时，路旁冲出一头壮硕无比的大牛，晃着大牛角对着苏秦迎面就顶过来，苏秦两眼一黑，心想这回算是彻底交代了……
苏秦硬是冒了一身的冷汗，他醒了，心有余悸。他掐了掐自己的人中，很疼。回想起刚才的一切，那不过是一场梦。
“哥，你醒了。”静姝站在炕边，轻声问道。
“怎么？你在梦中还嫌折磨我不够？”苏秦没好气地脱口而出。
静姝听了这话，小嘴一撅，“哥，你怎可这么说我？我听说你要远行，特地来看看你。”
苏秦看着静姝委屈的模样，心中有些不忍，语气也软了下来，“静姝，我不是故意的。只是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心中难免有些烦躁。”
静姝轻轻咬着嘴唇，眼中闪过一丝忧伤，“哥，你一定要去吗？不能留下来吗？”
苏秦语气坚定地说，“静姝，我有我的志向，我想去外面的世界闯一闯，学习更多的知识，将来才能有一番作为。”
静姝沉默了片刻，然后抬起头，坚定地看着苏秦，“哥，既然你决定了，我支持你。但是你一定要答应我，要好好照顾自己，一定要平安回来。”
苏秦心中一暖，伸手摸了摸静姝的头，“好，我答应你。”
静姝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布袋，递给苏秦，“哥，这是我给你准备的一些干粮，你带着路上吃。”
苏秦接过布袋，感动不已，“静姝，谢谢你。”
静姝红着眼眶，“哥，我爷爷告诉我，从我们这里到齐国的国都临淄大约有两千里，想象一下这是怎样的一条路途？一定很艰辛啊……”
苏秦点了点头，“没事的，我不怕，你等我回来。”
苏秦走上求学之路，确实极为不易。
临到出发时，本来苏忿生为儿子准备了一匹快马，却硬是被其大伯苏福生拦了下来。
苏福生声称苏家这样一个大家庭不能因为苏秦的求学就不生活了，家里有许多活要用到马，坚决不让苏秦带走。
结果两人争吵到苏秦的爷爷那儿，苏秦的爷爷气得浑身发抖。老爷子清楚自己两个儿子都是手心手背的肉，怎么做都难两全，他也没了脾气，只得劝苏忿生另想办法。
“你还讲不讲理？那匹马可是我挣的钱买的。”苏忿生大声斥责他哥苏福生。
“不管是谁买的，我都不允许糟蹋我们苏家的财富。你口口声声说读书改变命运，你这不明摆着是异想天开吗？我们的祖辈多少代人，也没见一个读书有成的，怎么到你这儿就这么不切实际了呢？”苏福生对苏忿生认真地说，“老弟，你读书都没有能成，你儿子苏秦就一定能成?你这不是痴人说梦是什么？再说了，整个周朝都城洛邑你见过有多少读书人堪任国家大任的？那些官员有哪一个不是家族传承的？你再看看那些官员有几个真正读书的？”
“哥，苏秦万一能成的话？你们不都一个个的跟着沾光么？”苏忿生强压着心中的怒火说，“你们怎么能这样死老筋，不开窍，目光短浅呢？”
“你们要吵架，你们到外边去吵，不要在家里吵得鸡犬不宁。”苏秦的爷爷把他的两个活宝儿子推到门外，然后转身对苏秦说：“他们争他们的，我们爷孙俩不参与。”
苏秦的爷爷把苏秦拉到一边，老人把一个很讲究的布兜递给苏秦，“你带着留作平时生活开销，我们苏家可都指着你大成呢。不要相信你大伯所说的那些没用的话，治理国家没有手段，没有经验，没有参照，就能把国家治理好，那是不可能的，也是没有未来的。比如那个魏国早些时候还有李悝的变革，后来居然放着商鞅不用，让他到秦国去，结果商鞅到秦国的变法取得了非常大的成功。而那个商鞅就是鬼谷子先生的学生，你能说学习没有用？”
苏秦紧紧地握住爷爷递过来的布兜，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和坚定的信念。他看着爷爷满是期望的眼神，重重地点了点头。
此时，门外苏忿生和苏福生的争吵声依旧不断。
苏秦深吸一口气，走到门口，对着大伯和父亲说道：“父亲、大伯，你们别吵了。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这个家好，但我也有我的追求和梦想。我会努力学习，不辜负爷爷的期望，也让你们看到读书确实可以改变命运。”
苏福生皱着眉头，依旧不以为然地说：“哼，你就去瞎折腾吧，到时候别灰溜溜地回来。让人齿笑。”
苏忿生则瞪了哥哥一眼，对苏秦说：“儿子，你放心去，爹相信你。”
苏秦告别了家人，踏上了前往齐国国都临淄的漫长求学之路。
一路上，苏秦就凭着两只脚，历经风餐露宿，饱尝艰辛。
当苏秦走过平原，要进山区的时候，忽然有一天后面跟来了一辆马车，一会儿咯吱咯吱，一会儿又叮叮哐哐，搅得苏秦心里烦躁得很，他索性驻足望着那辆在马屁股后面摇晃的还带着车棚的车，那赶车人挥舞手中的马鞭随着车颠簸有节奏地在空中啪啪砸响，见到苏秦，一身旅途的打扮，便一声“吁——”叫停了马，冲着苏秦就喊，“喏——小伙计，何处去？”
“去临淄。”苏秦答。
“喔，与我同路，上车上车，我捎你一程”赶车人是一位三十来岁的人，挺爽快。
“大哥，我可能没有你想要的那么多钱。”苏秦说。
“不要钱，我是受人之托，本来应该早就赶上你的，路上出了点状况。”赶车人有些抱歉说，“不必担心，我这样子像坏人吗？我是受高人的委托来送你一程的。但这个高人，我不能告诉你名字，我得守诺。”
“你不说，我不坐你车。”苏秦说。
“这么着，到了临淄，下车时我告诉你。这总行了吧”
苏秦被赶车人的真诚打动，他上了车。木质的车轮碾过崎岖不平的山路，与地面的石头和泥土不断摩擦，声音时而低沉，时而尖锐。马蹄踏在山路上，发出“嘚嘚”的清脆声音，节奏明快有力。
随着马车的颠簸，车轴也不时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仿佛在诉说着旅途的艰辛。
偶尔，马车经过一片碎石区域，车轮与碎石的碰撞声“噼里啪啦”地响起，打破了山间的宁静。马车上的铃铛也随着车身的晃动而发出“叮铃叮铃”的悦耳声音，在山谷中回荡，为这趟山路之旅增添了一份独特的韵律。
经过几天来同路同宿同吃，苏秦与赶车人渐渐熟络起来，赶车人没有跟苏秦谈起自己的事，他只是好像有几分故意几分买弄就是他那手里的马鞭和那匹整天不辞辛劳的马儿，他们的配合得总是那样的和谐，那样的凄美，别听的马鞭的啪啪的响，其实没有一鞭儿打在马儿身上……
也是耐不住旅途的劳顿和寂寞，赶车人也很贴心地给苏秦讲了苏秦熟知的静姝和他的爷爷的故事。
原来，静姝和他爷爷并非孙女与爷爷的关系，而是徒弟与师傅的关系，他们俩是从燕国侯宫里逃出来漂落到在洛邑的，因为当年姜太公分封的时候，他们都是周王那一枝上的，都姓姬，所以怎么说他们在周朝的朝都是有根系的。由于女孩祖辈们困于权利之争的漩涡中，他们那一支在燕国的权争风暴中只剩下静姝，老爷爷只是他们祖父辈们的一个辅臣……
为了生活的方便，也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社会麻烦，老人让女孩叫他爷爷，老人管小孩的生活学习和武艺。赶车人对苏秦说，别看你几乎天天跟静姝在一起玩，但你从来都不知道静姝还会武术吧？不过，这都不算惊奇，谁也不知道老者还是个鲜为人知的高人……
经过数天的艰难跋涉，苏秦终于来到了齐国国都临淄。
走下马车，赶车人遵守承诺，他告诉苏秦，那位托他的人就是静姝的爷爷。
临淄这个齐国的都城，在苏秦的眼中，宛如一颗熠熠生辉的明珠，散发着无尽的繁华与热闹。
踏入临淄城，那高大巍峨的城墙彰显着这座城池的威严与庄重。城门处，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商队络绎不绝。有满载着丝绸、茶叶等珍贵货物的马车，也有挑着各种土特产的挑夫，他们从天下的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又奔向都城大街小巷……
城内街道宽阔而整洁，青石板路在阳光下泛着古朴的光泽。街道两旁店铺林立，旗幡招展。布庄里，色彩斑斓的绫罗绸缎令人眼花缭乱；珠宝店内，璀璨夺目的金银首饰闪耀着迷人的光芒；药铺中，弥漫着各种草药的独特香气。街边的小吃摊散发着诱人的香味，热气腾腾的包子、酥脆可口的煎饼、香甜浓郁的茶汤，让过往行人垂涎欲滴。
集市上更是热闹非凡，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农人们带来了新鲜的蔬菜水果、活蹦乱跳的家禽家畜；手工艺人展示着自己精心制作的陶器、木器、铁器等工艺品。人群中，有身着华服的达官贵人，有朴素勤劳的平民百姓，还有来自异域的客商，他们在这里交流、交易，共同铸就了临淄的繁华。
临淄的酒肆茶楼也是宾客满座。文人雅士们在这里吟诗作对，畅谈天下大事；商人们在这里洽谈生意，谋划着未来的财富之路；普通百姓们则在这里享受片刻的悠闲时光，缓解生活的疲惫。
临淄的宫殿更是宏伟壮丽，金碧辉煌。宫殿内，文武百官齐聚，商议着国家大事。歌舞升平，乐师们弹奏着美妙的乐曲，舞者们翩翩起舞，为这座城市增添了一份奢华与浪漫。
临淄的学府中，学子们书声琅琅，他们在这里汲取知识的养分，为这座城池的未来注入着新的活力。
这里的一切，苏秦大开眼界。但他也清楚地知道，自己来这里不是为了享受，而是为了学习知识，实现自己的抱负。
苏秦四处打听，终于找到人们口口相传的稷下学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