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茶山斗艺

苏末末想要的是一个人的天大地大的自在，而顾春生属意的是苏末末的陪伴，眼下，两个人也没有非如此不可的纠结，苏末末痛定思痛后，就不再过多引申引火烧身，而顾春生也顾忌着不敢再横生枝节。

顾春生没有进一步，自然也坚持着不会退一步。而苏末末却坚持着突然其来莫名其妙的深明大义和那半信半疑顾春生眼睛里不太像自己的那个人，退不了一步，也不想进一步。

虽如此，但好歹不再搅拌她和顾春生的这点赶鸭子上阵的情感，她和顾春生的相处竟然两下相安。这不仅出乎苏末末意料，也让顾春生颇为惊讶。但顾春生向来是见招拆招礼尚往来的，也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

阿杏被樊主管拽出来后，倒是因祸得福，樊主管竟带她逛了夜市。也许是猜到顾春生要陪苏末末，而樊主管和阿杏，连吃饭的时间空间都贴心地相让了，樊主管着实地款待了自己一把，阿杏也便跟着沾了光。

一早上，看到苏末末醒了正窸窸窣窣坐起来，阿杏就打开了憋了一晚上的话匣子，恨不得把昨天的场景横竖在苏末末眼前再放一遍。看到阿杏兴高采烈的样子，苏末末也很是高兴，她对阿杏允诺的事情这么快就实现了。可阿杏樊主管那么畅意地逛夜市的时候，她在干什么啊，她晚饭也同样没有怎么入口，光看着顾春生用饭了，还只期望他别生气，又荒芜了她此次出行。可是，即使如此，她还是没能如愿，而且，昨晚上她和顾春生嘟嘟囔囔打打闹闹后面怎么结束的，她是一点印象也没有。

大约是心有灵犀，苏末末心里刚嘀咕上，阿杏手舞足蹈七嘴八舌抖落半天后，话锋一转，“姑娘，昨晚上你和少主去了哪里啊？这么晚才回来？”

苏末末也疑惑，“我回来我都没有印象了，你们在我们前面回来的吗？”

阿杏接过话，“是啊，少主送你回来的啊，你都睡着了！你们去了哪里，肯定有什么特别好玩的吧？”

苏末末更加无精打采地躺回去，郁郁地垂下眼皮，“别提了，哪里都没有去，就在府上。”

“哦”阿杏张着嘴哦了半天，大约也实在没有找到什么来安慰苏末末，只好顿住那里。“难怪，你都无聊地睡着了！”

但苏末末是不肯承认自己睡着了的，她内心坚持是顾春生怕她报仇硬是把自己晃晕了。

不过眼下阿杏的这个解释很合苏末末，“大约就是这样吧！”苏末末耷拉着脸。

随即，有个灵光一闪，“要不，我们俩找个晚上上再去吧，就我们俩！”苏末末热切地看着阿杏，做了个偷偷的动作。

“这……”阿杏语塞，“我才出去，若是被樊主管知道，下次肯定不带我出去了。你和少主说，他肯定会带你出去的吧？”

“不要，我就想，和你出去嘛！我们偷偷地，如果知道了，我就说我强迫你去的！”苏末末干脆从床上跳起来，拽着阿杏的手撒气娇来，阿杏自然是受不住苏末末的央告，半是担心半是期待。

两个人正在悄悄密谋着，门外舒鑫进来叫阿杏，说是少主叫苏姑娘用早膳。苏末末听了，一脸苦楚和无奈，那神情让阿杏暗暗担心，这几天，少主和苏姑娘相处得不怎么相宜呢。

苏末末左推右拖了好大一会儿，才到饭厅，顾春生明显等了很久，竟然没有甩头走呢！苏末末的算盘又空了，既然如此，怕是免不得一顿数落。她佯装着打量面前的吃食，准备在离顾春生右手边最远的位置前坐下，可惜还没有坐下来，顾春生的声音就跟了过来，“坐过来，给你准备了菌菇汤！”

倒也听不出什么情绪，苏末末就小心翼翼地在他右手边坐下，他便把手边的瓷碗端到她面前，“刚好可以吃了。”

若是没有领受这些天顾春生莫名的火气，顾春生的这份温柔怕是很让人服帖，可惜，这个温柔，苏末末觉得自己没能力消受。当然，她也不会傻得跟他叫板，在茶庄，现如今，顾春生可不就是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苏末末眉从眼顺地拿起调羹，轻若无声地小口啜着汤，往日，她可是会不吝赞美这汤的鲜美，但眼下，平安比较重要，她已经有意无意觉察到，顾春生近日对挫她锐气的事情十分上心，而且屡屡得手，得理不饶人。

即使在个人的这份思量里，苏末末也依然感受到顾春生眼神灼灼地看着她，她心里一紧，手里动作也随之一滞，那汤便直接呛在她喉咙里，一阵急咳，卡得她上气不接下气。顾春生叹了口气，一边拍着她后背，一边用手往上捋，“苏末末，你的本事都用在和我斗嘴上了。”

苏末末眸子一转，吸了吸鼻子，一本正经地说：“顾大少主今天打算带我去哪里学点本事！”

这个话接的漂亮，苏末末觉得这个转圜很是不错，在别人手里讨生活谋生不易啊！

果然，顾春生也就忘了之前的扭捏，顺着苏末末的话下来了，“今天带你去转转茶山吧。虽然惊蛰还寒，但是四有茶庄的茶较其他茶庄的茶叶要早。”

苏末末干干脆脆愉愉快快地诶了一下，暂时放下芥蒂快速地吃早点。

饭后，苏末末跟着顾春生，阿杏跟着樊主管，还有四有茶庄的袁主管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发了。车出了茶庄，经过一番大道，再转着山路，沿路山石颠簸，苏末末心情却不错。山里幽静，空气清新，空气里还残留早上晨露的气息，不时飘来清幽的花香，草丛、林子、池塘都透着一股子静谧劲，偶尔鸟声鸣啭悠扬。很久以前，顾春生就说要带苏末末出来采茶，这回真的兑现了。

苏末末按捺住内心的翘盼，不想轻易让顾春生看了去，免得日后授人以柄。大约是太过安静，顾春生看着苏末末目光流转面色拘谨，几番欲言又止，空气一度就变得有些微妙。苏末末就奇怪了，她和顾春生就不能安安静静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地单纯待着吗？

顾春生停了一会，“末末，我打个盹，你有事叫我。”苏末末自然点头，但这弯弯曲曲的山路，不时起起伏伏，顾春生还能打盹？她看过去，他已经闭目养神了。

苏末末少不得给他再腾挪出多一点的位置来，免得颠簸的时候不慎带累他。顾春生不出言为难苏末末，便是难得的安静。苏末末倒是沿路风景尽收眼底，没有半点疲累的迹象。

顾春生一行到达山脚下，离了马车，太阳已经挂上山头，脚下的泥并没沾上鞋底，茶上的露水该也早干了。袁主管给苏末末和阿杏各准备了一顶冠带，白色纱状包裹着帽檐，遮住了整个头，她和阿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觉得采茶阿妹这个名号甚是清新，特别的有趣。

山脚下往上看，一带带的茶树整整齐齐地排满了整个山面，绿色苍翠的树，间隙中透着黄里透红的壤，高高低低随着山势连绵起伏，一壤壤一带带的蜿蜒开去。那山面任意一线看过去，大地就像被扯开线头的毛线衣，拉拉扯扯，缠缠绕绕，不知道要扯到哪里去，没有起点也没有尽头，这么肆意的人工雕琢，竟也浑然天成的生动可爱。

苏末末和阿杏约定，要比赛采茶叶，可不枉了袁主管准备的这身行头。“拿出你的本事来啊，可不许跟本姑娘礼让！”说完，她跳进茶间道上里，站在最近的茶叶带里，阿杏也跳进另一边的间道上，各自摩拳擦掌预备着准备抢头。

顾春生喊住苏末末，袁主管上前，“这比赛也要出个规则嘛，要不，少主和苏姑娘一组，阿杏和樊主事一组，就在你们各自选的山头，从下到上采，茶树上要不能留新芽为采干净，半个时辰后数茶树，茶树多者为赢。”苏末末“哦”了一声，视线在顾春生和樊主事身上来回穿梭，顾春生不会带累她吧，她和阿杏单挑，她不一定输，可是，樊主事和顾春生嘛，怕是不太妙吧。阿杏拍手笑着连说可以可以。

顾春生嘴角微扬，“不用那么复杂，采回来的生茶叶称重量，多的赢！我们都是给袁主管干活，袁主管嘛，就包了奖品！”

袁主管示意了采茶叶的手法，需要采摘茶叶尖尖，要一个叶片一个尖连在一起摘，这样才能保证嫩芽。特别强调要从一个点一个枝开始，把一整棵茶树都采干净。这样茶叶后面才能开枝散叶长出更多的新枝新茶叶。

苏末末看眼前浅黄透着嫩绿的肥厚的芽齐齐整整挤出头来，每棵茶树都显得劲头十足、热闹非凡。一时不知道从哪里下手。顾春生示意她先拉出边上的茶叶枝，这样就容易分散逐个点摘了。有些茶枝特别浓密，即使苏末末把它拽出来，她才采了茶面上的叶，里面的枝就还是忽的一下又缩回去了。顾春生干脆帮她把枝压下来，让她来摘叶子。就这样，他分枝压枝，她采摘，配合得竟然很有节奏。苏末末扬头看阿杏那边，原本樊主事和阿杏各自摘各自的，看着他们这样分工，也开始有样学样，苏末末大叫，“你们摘你们的，不要学我们的，不要作弊啊！”樊主事笑嚷嚷：“规则里面可没有写！”就这样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大声斗起嘴来。

顾春生提醒苏末末，“你再顾着说话，阿杏就赢了你去了。”苏末末才知道上了樊主事的当，再不管樊主事如何叫阵，都咬着笑抿着嘴不答话，手里不肯放松半分。

顾春生一边分枝一边笑：“也不用这么卖力，小心等会儿手累了。我们苏末末巧手如织，一定会赢得头筹的！”

苏末末开始时还一枝一叶一棵棵地用力采，到后面，摘出经验了，便蜻蜓点水般手轻指快，再借指尖轻轻一掐，速度就立竿见影上来了。即便如此，她也不管顾春生的安慰和打趣，手下半刻也不敢马虎。

袁主管说好的半个时辰很快就到了，苏末末觉得意犹未尽，叫阿杏继续比赛，再加半个时辰。阿杏岂有不答应的道理，原本，他们可就马上要输了的。加了半场，那就又有了机会。

袁主管自然左溜溜右看看，看到苏末末这般工夫了得，很是赞叹。苏末末连连向他呶呶嘴，让袁主管小声点，可不能再被樊主事这个多心眼的人偷了手艺去。顾春生何曾见过苏末末这么小家子气的模样，在一旁看得面目十分柔和可亲。

那樊主事偏偏像长了顺风耳边，跳腾过来，想一探究竟。“樊主事，你别得寸进尺，跑到我们山头撒野！”苏末末不理他，

又怕他看掉门道去了，理他，又被他得逞拖慢了速度，一时左右为难。

樊主事怎么可能轻易放弃，在一边虎视眈眈，苏末末急忙叫袁主管轰樊主事走开。

苏末末顾春生这边已经赶超了他们两带茶树了，这样正儿八经地下去可不就要输了。樊主事可不管地道不地道，就是不移脚步。袁主管一副爱莫能助的神情，气得苏末末大叫：“阿杏，把你的跟班樊主事赶紧叫走！”或者，她回头看看顾春生，“我们本来肯定就赢了。你干脆陪着樊主事玩花招得了！”

顾春生虽然觉得看苏末末摘茶叶比较有趣，但苏末末都下了命令来了，顾春生正要抬眼去杠樊主事，樊主事似乎早有预料，得意洋洋地看着顾春生：“今天既然说了比赛，谁的话都不好使！”摆明了顾春生的威风也不好使了。为了一场手上功夫的比赛，樊主事连主顾都得罪上了，不得不赞一声敬业。但老虎头上动土，苏末末可不能容忍，一边摘茶叶，一边怂恿顾春生过去武力解决保家卫国，再三喊话：“顾大少主，看好你的园子门啊！可不能阵前失守，让樊主事捡了便宜去了！”。袁主管、阿杏在那边乐不可支地放声大笑，苏末末看着樊主事进退不能哈哈大笑。

半个时辰的工夫，还真的很快就过去了。在袁主管的见证下，顾春生苏末末摘得的茶叶比阿杏樊主事多了一斤多，摘过的茶树也多了一带半。苏末末赢得扬眉吐气，阿杏自然输得心服口服。好一个樊主事，让苏末末很是领教了“耍赖”两个字是如何表现的，苏末末送了樊主事四个字“功夫了得！”。

许是年轻，都对了脾性，苏末末觉得这样意外的樊主事倒是有趣，只是不知道顾春生有没有这样生动的一面。但顾春生私下在她面前的那面，那还是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