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叔，给我带点巴豆
林森恍惚片刻，旋即反应过来。
阿树？对，这是我的小名。
乡下地方，都有取贱名的习惯，例如“阿牛”“石头”“铁柱”，能让鬼神误以为孩子并非活人，从而逃过一劫。
眼前的中年男子名为李远，两鬓霜白，面容沧桑，乃缘山一带的收药郎，常年收药卖给药铺，同时挑着货担将山下的货物兜售给药农们，赚取中间的差价。
其实就是赚个辛苦钱。
八百里山路曲折蜿蜒，收药郎风餐露宿，日行几十里地方能歇息，还要时刻面临野兽的袭击，毒虫的侵扰。
作为联系繁华“县里”与偏僻“山林”的中间人，没有药农不欢迎收药郎的。
林森自然不例外。
他刚想说话，就见李远手掌按在胸口，犹豫半响，还是掏出半块面饼来。
饼子尚带着余温，边缘烤的焦黑，香味激发，令林森到嘴的话语与唾沫一同吞咽下喉。
香！太香了！
分明吃杂草吃的撑，但心里火烧火燎的对饼子生出渴望！
也就是照不着镜子，不然他看自己的眼睛一定是绿的！
“阿树，你吃吧！”李远揭开饼子上的油纸，笑呵呵道。
“给我的？”
林森诧异，山穷水尽那帮亲友都没有伸出援手，李远一个外姓人竟给他半块饼子！
下一瞬，香气腾得钻入鼻孔，什么客气推拒通通抛在脑后，林森双手虔诚的接着面饼，颤声道：“谢谢叔！”
迫不及待的咬在面饼上。
扎实的口感充斥唇齿，唾液化开淀粉亦能品出些许甜味，半块面饼虽不多，但胃部欲求不满的焦灼煎熬，那没有碳水的心慌空虚，终于被彻底填满。
腮帮子鼓鼓咀嚼，林森只觉得无比的满足！
看着林森狼吞虎咽，李远并不后悔自己的决定。
他只是饿上一顿，说不定能救阿树一命。
这世道难活，阿树还小，能帮一把是一把吧！
“阿树，以后别吃草了，多吃容易肠子打结，有些还有毒哩！”
“好的…叔。”
林森用笑掩饰尴尬，意识到自己刷新“药草”的行为被李叔误认为饿得吃草。
当然这其实也不算什么误会。
要是没有抽取词条，气血药草强化身体，真会因为吃草损害身体。
人就是那么的脆弱！
“这些糙米，够你吃上两天。”李远小心的倒出些许稻壳陈米，面色沉凝：“九曲草被毁，生存都难，不如投奔大族，卖身为奴，还有一线生机，人活着就有希望！”
凝望着那小半袋糙米，林森再一次被感动了。
甭管糙米好不好吃，粮食是硬通货，能活命的珍贵物资。
世上还是有好人的！
至于李叔提议卖身为奴，在没有抽取词条之前，确实不失为一条活命的路子！
但现在，每日坐着吃点杂草就能稳定收入几百文，堪称贫民版的“日进斗钱”。
能当人，谁愿意给人当狗！？
真以为世族门阀的狗腿子那么好当，赏你几道鞭子还得跪着磕头谢恩！
“叔，我不要。”
见林森推拒糙米，李远眉头一皱，以为是少年人的自尊心抗拒，刚要劝说，就听林森道：“我能卖药草赚钱买米。”
李远摇了摇头，叹息道：“被糟蹋了的九曲草卖不上价。”
“不是九曲草，是龙吟草。”
“龙吟草？那不是荒山外围才能采集到的药草吗？”李远心头一惊，荒山独特的地理构造，滋养了无数宝草灵物，然而地势险峻，瘴气森森，危险重重！
林森一个少年人，竟闷声不响去了荒山，还成功采到了龙吟草？
“不止呢叔，还有别的！”林森咧着整齐的两排白牙，将晒了半天的草药拿出来，依次排开，灿烂笑道。
“益气补血的归元竹，清肺润肠的金银草……嗯？还有毒草寸断草？！”
李远瞪大眼睛，这些可都是畅销货，药铺有多少收多少，根本不愁销路！
他不可思议的看向林森，惊叹道：“你这小子，真有些运道在身上。”
林森嘿嘿一笑，不做解释，故意将李叔往“荒山采药”的思路上引导。
词条的事不足外人道也，哪怕有人怀疑药草的来路，但谁能想到耕耘词条能“无中生有”呢！
“四株龙吟草，三株金银草，三株归元竹，两株寸断草，成色不错，算你两百九十文。”
李远喜上眉梢，望着林森叹一句“后生可畏”，本以为白来一趟，没想到净赚三十四枚铜板。
林森对这个价格同样满意。
面板给出的市场估价亦是大致价格，根据药材的新鲜度、完整度、供需要求，常有波动，李叔收药的价格自然低于市价，但还算公道。
而有了李叔分销，他一不用下山折腾虚弱的身体，或许会被流氓地痞盯上，多余时间还可以用来“耕耘”；二不用多费口舌被恶商压价，前世今生他都不太会讨价还价。
米十文钱一斤，猪肉三十五文一斤，买了十斤米一斤猪肉，还有些许粗粮皂角，刚到手还没有热乎的铜板骤减一半。
至于盐，李远只是个货郎，没有盐引，不敢私卖。
钱货两讫。
林森捏着一枚铜板，在阳光下细细察看，铜板印刻“清平通宝”四字，但颜色暗沉，有些驳杂，似是参杂了别的金属。
不像是正经铜钱，反而像是私铸的。
心头微沉，大梁国连私铸铜钱都管不了，这是乱世的征兆啊！
习武的心思，再度火热！
除了自己的拳头，其他的信不了一点！
武馆他暂时是接触不到，但民间散手，一招半式，还是有机会学习。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摘掉“虚弱细狗”的称号，令身体强健有力起来！
身体好了，才能吃草！
李远身为走山货郎，日行百里，虽不是武者，但基础的锻体法门定然是有的。
“叔，”林森搓了搓手，期艾道：“你有什么健体的法门不？”
“怎么？以后打算靠着荒山讨生活了？”
看着林森认真点头，李远心头叹了口气，采到有价值的的草药谈何容易？林森的父母就是在荒山失踪的。
但人有人的命数，他沉吟片刻，道：“我年轻时学了一套五禽锻体法，可提升体质，强身健骨，你若要，一两银子拿去。”
林森心动了。
哪怕是大路货的散功，最低也要二两银子，知识的壁垒并不能轻易打破。
李叔只收一两，已经足够照顾。
只是他穷的叮当响，连一两银子都拿不出。
林森不好意思道：“能分期付款吗？”
李远笑骂：“你这小子，占尽我的便宜。”到底是同意了。
将手中的剩余铜板全给了李叔，林森捧着《五禽锻体法》，心情激动，这可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
李叔帮他良多，大恩不言谢，他要自强自立，出人头地，才能反馈给帮助过自己的人。
送别李叔时，林森也没忘多提一嘴。
“叔，下次来，能给我带点巴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