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同居

第六章同居

这天晚上，我躺在床上，感觉到我的头像要爆炸一样，像有个螺旋桨在我脑子里搅拌，里面充斥着巨大的轰鸣声，我紧紧抱住头，十指掐进头皮里。还是不行，真的太痛了，好像要爆炸一样，我拿起抽屉里的刀，又拿来防水布放在我的大腿下，就用刀划在我的大腿内侧。随着伤口带来的疼痛，转移了我一部分注意力，我继续又划了三刀，大腿内侧的肌肉微微的抽动。

我放下刀，拿卫生纸压了下伤口，就平躺在床上，静静感受两股疼痛的对抗，我微张着嘴，轻轻呻吟了出来，慢慢的身体像是麻醉了一样，手脚酥酥麻麻。我猜，我现在的表情和状态一定很像电影“门徒”里吸完的张静初。

就在我放任自己的身体一直下坠，下坠中时，突然感觉到有人抱住了我的身体，不断的在喊我的名字，那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的焦急，惧怕。

我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到宴庭泛红的眼睛，焦急的神情，他一直在说，“小竹，不要害怕，不要害怕，我带你去医院”，声音还有点颤抖，他用纸巾摁住我的大腿，我想对他笑笑，告诉他是你不要害怕，我不会有事的，可是我控制不了我面部的肌肉。

我感觉到他打横抱起我奔走，我的身体继续下沉，下沉，浑身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力气。

我是在医院里醒过来的，宴庭正趴在床上睡觉，我感到身体重新有了活力，可能是我下床时牵动了被子，宴庭醒了，我对他笑笑，他倾身过来紧紧抱着我，越抱越紧。

我感到身体被压得有点喘不过气，挣扎了下，他也不放开，我拍拍他的后背，对他说“我喘不过气了，放开吧。”

他松开我，又让我躺在床上，给我盖好了被子，拿棉签沾了点水湿润我干裂的唇，他对我说：“小竹，我们这段时间先住在这里好不好？你需要调理下身体了，医生说你严重贫血和营养不良。”

我摇头，对他说“我的身体我知道，我不需要调理。”

“你要是不愿意在医院，那你回我家，我找中医开好方子，让阿姨给你煲。”

“你别这样，宴庭。”

“小竹，你知道当我看到你几乎躺在血中，好像没有了生机一样，是什么感觉吗？我感到无边的恐惧。我害怕你就这样沉睡，再也醒不过来。除了后背，你全身几乎全是伤痕，你知道我看到后，心有多痛吗？我痛的喘不过气来。这些伤痕，都是阿姨还有你自己用刀划的吗？”

看着他的表情，我觉得他误会了什么，这让我想解释身上的伤痕：“你是不是误会了，我在自残？或许对你们正常人来说，我在身上划刀子是在自残，可是，对我和我妈而言，我们只是在自救。我们只是用身体上的痛来分担精神上的痛苦。如果不这么做，我的精神就会承受不住而崩溃，我会彻底坠入黑暗，再也不会醒过来，你明白吗？”

宴庭脸上的表情在挣扎着，他拉着我的右手掌，将他的脸埋进去，我感到掌心有湿意。我看着他，这个男人，曾经承载着我对爱情所有的憧憬，又毫不留情的毁灭了我全部的爱，如今也只有他一人，在真心的为我哭泣。我鼻子泛酸，用左手轻轻抚了下他的头发。

宴庭，我曾经很恨你，现在，我内心也感谢你。

宴庭说出去买早餐，护士过来换吊瓶，看了下我的气色，说“好多了，脸上有了点血色。你可别在自残了，你不知道，昨晚上你男朋友有多着急，他陪了你一晚上。”

我也不愿意跟护士解释他不是我男朋友，也不愿意再跟所有人解释，我不是自残。这些人怎么看，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准备等吊针打完就走，宴庭回来了，他买了些广式点心，又端碗粥喂我，我摇摇头，说我自己吃，他固执的喂我，我拗不过他，吃完了一碗粥，又吃了几个点心。

“我知道你打算等吊水打完就走，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的视线了。”宴庭说。

我叹了口气，想着你不可能看着我一辈子。

等护士拔完针，宴庭简单收拾了下，就抱起我走了。是他司机开的车，一路上，他都紧紧的抱着我，好像我随时能跑了一样。我打算先不跟他拗，他总是要去上班的，等他上班了我就离开。

“小竹，你是不是在想，等我上班了你就找机会走？”宴庭看着我的脸对我说。

怪道，这人现在怎么一猜一个准，我怎么什么心思都瞒不过他。

“你别想了，我这些天都不会去上班的，我已经把工作带回家里来了。你就待在我身边，哪里也别想去。”

我想他怎么那么霸道，以前他总是淡淡的，好像谁也不在乎一样，为什么现在变得掌控欲这么强？我对他说“你这样是限制我的人身自由，我可以报警。”

“你报吧，手机给你。”说着他还真递给我手机。

有点耍无赖了，他，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样，我闭上了眼，不想再跟他说话。

他亲了下我的侧脸，又把我抱紧，吓了我一跳。

到了他家，这里不是以前我去的他家，而是在一片别墅区里，他拉着我下车，跟我说这是他家老宅，他一直都住这里。我也没有问他为什么不住之前的房子，因为在我的心里，那里仍然是一个我不想提起也不想记起的地方。

他的家里整洁而明亮，装修是老式的中式风，这样的房子，是我一辈子也买不起的。只见有个阿姨迎过来，接过了宴庭手上的物品。宴庭跟我介绍，说这是杨阿姨，在他们家做了几十年了，她很擅长帮人调理身体，她会好好照顾我的。

杨阿姨满脸的笑容，看起来和蔼可亲，我叫了声“杨阿姨你好，我叫李小竹。”

杨阿姨拉着我的手，说“小竹啊，好孩子，你受苦了，来，房间我收拾好了，你先回房间休息下，我在煲汤，马上就可以吃饭了。”就拉着我上楼带我进房间。

一个比我现在的出租屋大很多的房间，有淡黄色碎花的被套，有被风吹动扬起来的蕾丝窗帘，有柔软的地毯。

“小竹，衣柜里已经准备好衣服了，洗漱用品和日常生活用品都准备好了，放在卫生间还有梳妆台上，”杨阿姨打开衣柜给我看，里面都是新衣服，“你看下要是还有什么缺的，尽管跟我说，卫生间里有浴缸，你可以先去泡下澡，待会我过来叫你吃饭。”说完，杨阿姨带上房门出去了。

我还是第一次感受到什么都有人帮你准备好了，一时间有点懵，在车上被宴庭一直抱着，身上有点黏黏的，也不知道是他的汗液还是我的，我在柜子里拿了些内衣和一件白色连衣裙，就去卫生间洗漱下。我没有用浴缸，只是简单冲了下。我不能放任自己的身体有过多舒服的享受。

十分钟后我就洗好了，头发湿漉漉的，也没有找到吹风机，只能散开，让它自然晾干。有人敲门，我以为是杨阿姨叫我吃饭，过去开门，没想到是宴庭。我突然感觉到有点不好意思。

宴庭去他房间拿了干毛巾和吹风机，拉我坐在床边，一言不发的先帮我擦头发，我躲开，他又把我拉过来，来来回回拉扯几次，我又没有扭过他，只能任他在我头上蹂躏，又用吹风机帮我吹干。

“好了，头发已经干了，小竹，这段时间你不能受凉，知道吗？”他脸色温和的叮嘱我，看我不说话，又摸了下我的脸颊，我躲开了。

他有点失落，但也没有再动作，只是说饭熟了，拉着我的手下楼。

他把我安置在他的身边，给我布置好了餐具，只见杨姐把菜都端上桌后，也坐在我对面，一起吃饭。宴庭拿着碗给我乘了一碗汤，又给我夹了些蔬菜还有虾球，对我说“先吃饭，有不和你口味的，就跟杨姐说，各色菜她都会做一点”。

杨姐也在旁边附和。

我喝了口汤，味道清爽好入口，不油腻，对他们说“汤很好喝。”

餐桌上没有谁说话，宴庭吃饭很快，他时不时给我夹菜，杨姐看到这一幕，脸上是欣慰的笑。

到了晚上开始，杨姐就煲了中药给我喝，然后每餐都有不一样的汤，菜虽然清淡但是有荤有素，营业均衡。而宴庭，真的在家里没有出去过，他把我带到他的书房，让我自己挑，而他就在书桌上办公，书房里是不是传来他打字的声音。我也无事可做，也没有看书，拿着书的时光，离我太遥远了，我并不想再怀念那样的时光，就坐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发呆。

在这里住的几天，是这5年来我过得最舒适的生活，宴庭给我打造了一个隔离罩，在这里，我好像被隔绝在世界之外，和我妈生活在两个世界一样，这让我感到恐慌，我竟然不知不觉的沉浸在舒适的生活里，而我妈，她还孤独的在养老院，对抗着黑暗的岁月。

我得离开。我一定要离开。可是宴庭像看犯人一样看着我，我如何才能走呢？

没想到，机会很快来了，他接到了个电话，好像有很着急的事情，他收拾下电脑，过来抱了下我，说“公司里出了点急事，需要我离开去处理，一个小时后我就回来，你能答应我一直待在这里吗？”

说实话，这几天他总是时不时的抱我一下，我从最开始的抗议，到现在连挣扎都不想挣扎了。我对他点头。心里盘算着该怎么离开。

“我让杨姐上来陪你。等我”他突然亲了下我的额头，转身急忙走了。

我拿手擦掉那股接触感。

杨姐还是上来了，我看着她跟着我身边，端着果盘放在我手边，笑眯眯的，我也没办法对她说什么重话。突然，我伸手推到了立着放的那排书架，几十本书哗啦啦倒在地上。杨姐啊了一声，赶忙去捡书。

我趁机出去，拿着钥匙把书房门反锁了。没错，在这几天里，我趁着杨姐在做菜时，去她的卧室偷偷拿钥匙，好在可能是她年纪大了记忆力不好，把钥匙上都用白布贴了房间号，我顺利拿到了宴庭卧室的钥匙和书房的钥匙，打算要么等宴庭在卧室时把他锁在房里，要么把他锁在书房里。

我用手机叫了个滴滴车在外面等，只有一个小时，我快速收拾好东西，离开这里。

终于回到了我的出租屋，我感到安全感，工地上已经旷工几天了，也不知道现在去还能不能在那干，还有工钱没有结，我又坐公交去工地找工头。

工头问我：“你的身体怎么样了，要是还没好就再休息下，你的假还有呢？”

我心道奇怪，我并没有请假，就问工头：“是谁帮我请假的？”

“咦，不是你让刘锐帮你请了7天的假吗？”

原来是他，没想到他想的这么周到，我回工头，“对，是我让刘锐帮我请假的，一时忘记了，谢谢您。我已经康复了，现在就可以上工了。”

工头看我穿着工服，带着安全帽，说我要是没事了那就上工吧。

我找到刘锐，对他道了谢，他也没有问我这几天为什么没来，只说让我把我的手机号告诉他，以免下次再有突发情况要请假，他好帮我跟工头说，我把号码给了他。

下工后，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发现宴庭正等在我门口，他看起来很无奈，跟我进来了我的房间。

他深深叹了口气，无奈的对我说：“小竹，你就这么排斥我吗，就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吗？”

我回道：“我只想过我自己想过的生活，你给我的，不是我想要的。”

他又想过来抱我，我退后一步，“身上都是灰。你走吧，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你该待在办公室，吹着冷气，而不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把时间耗费在我身上。我什么也给不了了。”

他却固执的要抱着我，把我摁在他怀里，他轻轻抚摸我的头发，吻了吻的耳后，说“我不知道是什么把我紧紧的链接在你身边，我只知道，我真的离不开你，小竹，只有你在我目之所及的地方，我才能安心。”

“为什么？你现在的转变让我非常的疑惑，我不知道你现在对我这种所谓的感情，从何而来。”我确实非常的疑惑，难道就因为我们五年没有见，一见面，他就忽然爱上我了吗？

宴庭看我是真的在疑惑，他拉着我坐下，对我说起他的故事：

“我在30岁那年遇见了你，一开始我打算等你自己慢慢冷却，因为我收到了太多这样的青睐，可是不用过多久，最终都会消失，可是，我没有想到你会这么明目张胆的表示你的好感，有段时间，你给我寄了很多快递，还记得吗？我收到了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玩意，从这里，我能看到你是一个热爱生活、想象力丰富的女孩儿。从那时起，我就很好奇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在餐厅吃饭那次，你是那么坚决、那么的表达你的情感，好像一团火一样，照亮了黑夜中的我，这股温暖吸引着我，所以我们在一起了。

可能说出来你不相信，在我们在一起后，我很分裂，一方面我冷眼旁观，想看看你的感情还能够燃烧多久，好证明我的看法是对的，爱情最靠不住，一方面，我又沉溺在你的情感里，可是我害怕哪天你就忽然看清了我的真面目，所以我不敢放任自己完全沉浸。

宴庭接着说：“我记得你给我的书，《棋王树王孩子王》，在你走后，我一遍遍的看，我记得你给我做的饭的味道，记得我们一起走过的夜路，记得大礼堂2块钱的电影，记得在欢爱过后，我紧紧抱住你的踏实感。我喜欢你在我身边叽叽喳喳，喜欢你微信轰炸，喜欢你总是事无巨细分享你的事情给我听。看着你在我身边热热闹闹的，我对你的心，有的时候像疼爱妹妹一样，有的时候像宠着你做所有你愿意做的老父亲，并不带多少欲望，这种复杂的感觉，我也是第一次感受到。

你可能不知道，我有比较严重的失眠症，但跟你在一起的那一年，我很少吃安眠药了，只要你睡在我身边，我触及到你温暖的身体，我就感觉到心里充满着一股柔情和怜惜。

是你，让我有了家庭的憧憬。所以那时候我打算等你毕业了就跟你求婚，我们会建立一个小家，还会生个小孩，你会一直在我身边。

谈笑，她爸跟我爸有生意上合作，两家隔得不远，我们一样大，从小在一起玩，两家家长也一直撮合我们，所以，我跟她高中和大学，谈了7年，本以为会一直继续下去，没想到我家里的生意面临破产，我爸妈因为焦急生意，他们身体本来就不太好，也相继离世了，家里有几千万的债务要偿还，连房子都要被银行拍卖。那个时候家里天天都是催债的。

不久后，谈笑跟我提分手，说我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然后出国了。这件事对我打击挺大的，我没有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离开我。

我不能让自己沉浸在失恋中，我把全部时间都放在公司上，终于在我28岁那年，还清了所有债务，公司也开始正常经营了。一年后，公司开始盈利，我赎回了家里的老宅。

谈笑她是在我跟你确定关系后不久回国的，她很多次找我，让我原谅她，说实话，那个时候我对她，也有一种报复的心理，也有想起7年时光的留恋，所以，当她说她在酒店里喝醉了，让我去接她，我过去了，也就是你第一次遇见她的酒店。那天，她主动吻我，我没有拒绝，在最后一刻，我身体里的热情忽然冷了下来，我想起了你在我怀中的脸，我们没有做到最后。

之后，她说刚回国没有地方住，借住在我家。

我说这些并不是在推卸什么，事实上，虽然我没有跟她发生性关系，可是我的的确确是出轨了。我那个时候以为，我和谈笑的感情可以修复，我跟她7年的感情，使得我无法那么容易割舍下。可是，我也不想就这样跟你分开，所以我做了所有渣男都做的事，那就是拖着。最后那天，你过来找我时，我意识到我必须要有个决定，我打算约个正式的场合，跟你说分手。

可是，我没有想到你爸爸会跟来，更加没有想到，最后他会离世。

你爸爸的离世，给了我一个响亮的耳光，我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我知道我要付很大一部分责任，我甚至仇恨我和谈笑的藕断丝连，我再也不想看到她了，我更加不知道怎么面对我自己。

后来，我去你的学校找过你，他们说联系不上你了，我才发现你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无法得到回复。我想找到你，跟你道歉，无论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我让我朋友了解那场车祸，得知还没有找到逃逸的肇事方，我就配合警方一起找，在1年后找到了他，他被判了10年。

你从我的世界彻底消失后，第一年，我重新失眠，第二年，我总是去我们去过的地方坐坐，第三年，我把所有跟你有关的东西都整理好放在一个房子里，第四年，那股思念就像白开水一样，不再浓烈，但是我每天都要喝。第五年，我重新遇见你了，我想，这是老天爷给我赎罪的机会，是给我重新来过的机会。

小竹，我不会再放任你离开我了，我也不能再离开你了。我会用我所有的一切，来偿还我对你的伤害。”

听完后，我仿佛也重新经历了五年前，那时候我是多么的喜欢他。他确确实实背叛了我们的感情，他对感情不负责任的态度，和我的任性，共同造成了我爸爸的离世。他和我都有罪。但是，我不需要他对我赎罪，因为这对我而言，没有任何的意义了。

我对宴庭说“你是有错，你对我唯一赎罪的方式，就是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你能做到吗？”

“只有这一点，永远不可能，小竹，我对你漫长的愧疚感，思念感，心疼的感觉，想要呵护你保护你的感觉，这所有的情感糅杂在一起，已经把我融入了你的血液一样，我无法剥离开自己了。”

“小竹，你现在的身体，真的负荷不了工地上的劳作的，如果你的身体垮了，阿姨怎么办？你跟我回家吧，你的身体还没有调理好。”

“我不可能回去，那是你家，不是我的，还有，你的赔偿款，我会还给你的。我已经对你说了很多遍，希望你不要出现在我的视线，你非要逼着我不停的搬家，换工作，来逃避你吗？”

宴庭摇头，他说“对不起，小竹，我能做的最大让步，就是你要继续吃完那个疗程的中药，我每天会把药和汤送过来给你，你必须要喝，否则，我会强行把你带走。还有，你的工地，我已经替你把工资结算了，跟工头说你不会再去了。工钱我转给你了。你先休息吧，明天早上我会过来。如果你不在，或者搬走了，我一定会再找到你，如果你想跟我玩游击战的话。”

我彻底无语了，把门打开推他出去。

第二天早上7点，他真的准时过来，强制我喝了他带来的所有东西，此后的一周，天天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