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天后庙遇旧
“不错,我天后宫确实不是那释家,不信佛法,只敬天后妈祖娘娘。那《楞伽经》经书虽然是佛门真经,释家法典。但此原本乃我大宋东坡居士手书,断不可予那外人。”
张君宝有些不解,连忙再次问道;
“既然是佛门真经,释家法典,那嵩阳少林亦是佛门重地,如何成了外人。”
德诚和尚听得此言,将举着的手掌重重甩下,顿足道:
“那嵩阳少林在我大宋南渡前,亦有赵宗印赵法师率众僧抵抗辽金,执干戈以卫社稷,何其壮哉。”
“然我大宋南渡后,嵩阳少林竟先与那金国勾连,后又投靠于蒙元。”
“二十年前更是联合吐蕃法师八思巴与道家论道,焚毁道家典籍,毁我汉人千年国教。真人既然是道家,如何不知此事,却为那嵩阳少林张目,何其不智。“
“故而《楞伽经》乃我汉人大儒手书经书,断不会予的那佛贼。”
张君宝听闻此言,得知德诚法师此时已经言语不善了,不过法师所言确有其事。
当年此事发生时候,自己虽然年幼却已经拜入张云庵门下,学习道经。
学道时,亦曾听闻全真教与那佛门论道,全真教先是落败。
后佛门并不像他们所言的清修空性,与世无争。继续穷追猛打,在全真派时任掌教李志常死后,接着向蒙元大汗忽必烈告状,并联合吐蕃高僧八思巴要求与全真教继续辩论。
而且这场辩论是史上最大一次佛道辩论,由大汗忽必烈主持,姚枢等大儒两百多人为裁判。释,道各出十七人辩论。
最终由于佛家准备充分,在辩论中占得上风,十七位参加辩论的道士均被剃发出家。同时全真教还被要求烧毁诋毁佛教的一切经书。
张君宝知道此刻再继续替嵩阳少林求取《楞伽经》,不仅不能说服德诚法师,也不能说服自己。
然而张君宝游历少林时,与少林方丈交谈亦得知,此次辩经论道后,嵩阳少林并未得到元庭重视,中原释家未能如愿以偿的得到辩经的胜利成果。
此次辩经之后,吐蕃僧人八思巴得到忽必烈重用,封为“帝师”,被元朝皇帝信奉的是藏传佛教。
“既然如此贫道便不求经书原本,只求在天后宫中一观。”张君宝心想看几遍经书,事后抄录一份交于嵩阳少林方丈,还了那人情便可。
德诚法师见张君宝不再要求《楞伽经》原本,也不再生气,语气放缓;
“弟子听闻是那嵩阳少林求取真经,心中气愤,对真人多有得罪,真人只管在宫中住下,现自有阿山带真人前去藏经阁观经。”
“弟子与这位小信主有一事一叙,就不便陪真人了。”
还头也不回的说了一句;“阿山,带这位张真人去藏经阁,不可怠慢。”
果然话音刚落,阿山真的从后殿连廊走了出来,身后还带着一位中年男子,听到德诚法师的指令,拱手作揖:
“真人随小可来,藏经阁便在正殿右边。”
张君宝看了一眼阿山和他身后的中年男子,心想这德诚法师当真好耳力。不过也没有多想便随阿山去往藏经阁。
赵昺此刻还没有从张君宝和德诚法师的言语中回过神来,没想到来天后宫,还能听得如此秘闻。
赵昺后世看过无数影视,是知道的全真教的。其创建者王重阳,主张以释道儒三教合一,识心见性,独全其真。并奉《道德经》、《清静经》、《孝经》、《心经》、《全真立教十五论》等为主要经典。
其中有弟子丘处机,号长春真人,七十多岁仍远赴西域,面见成吉思汗铁木真,劝说他止杀爱民。
只是自己没想到史上最大的佛道之辩竟然就发生在二十多年前,而赫赫有名的全真教居然全面落败,输给了释家。
赵昺还在沉思中,那边被阿山带来的中年男子,却已经深深弯腰,拜服赵昺。
“官家,官家还活着,臣今日得见官家,虽死亦无憾矣。”
赵昺抬头看向作拜的中年男子,听他喊自己官家,心知自己的身份在他和德诚法师面前已经无法隐瞒。
连忙拱手回拜;“小子身无寸功,居无所依,无颜受此一拜。”
站在一旁的德诚法师,此刻轻抹了一下亮锃锃的额头,爽朗一笑;
“哈哈哈,小信主莫要自谦,刚刚海上遭逢劫难,今又得遇张信主,君臣相遇,当得张信主一拜。不过桥上不是叙话的地方,二位快快随我去后殿,好生叙旧。”
说罢,便看了下四周,引赵昺和中年男子迈过石桥,走进后殿。
一进到后殿内,中年人再次拜服;“臣张士杰,前日臣得知官家与陆大夫跳海殉国,便找到杨太后,以求寻得赵氏后代,再立新君吗,再图后事。然杨太后得知官家跳海,亦赴海自杀。”
“臣将太后葬于海边,登船与那元军一战,大风顿起,漫天雷雨自海上而来。无数我大宋军民尸体自海底泛起,臣自知无力回天,无法再立赵氏以存江山社稷,便想自刎随官家而去,然被元军大船相撞,亦落入海中。昨日被此间庙主德诚法师救起。”
张士杰说完向德诚法师拱手示意。
德诚法师摇头笑道:“昨日赤湾,万千我大宋军民尸身从海上泛起,唯能救起张信主,实乃与信主有缘,弟子只是顺应天意罢了。”
赵昺看向张士杰,这位在后世和文天祥,陆秀夫并称为宋末三杰。在其他理学大儒如许衡,吴澄等人投降蒙元后,三杰等人均以死全节。
此时的张士杰面容清瘦,愁苦的脸上由于看到赵昺,又露出一丝欣喜,正目光灼灼的盯着赵昺看去。
赵昺心中无限感慨,老天让自己重生到了宋末,让小皇帝重获一世,现在本该自杀殉国的张士杰也依然活着。自己怎能不对这些做出改变,改变这华夏被奴役的屈辱历史,不然岂不是辜负天意。
思绪良久后,赵昺看向张士杰,将自己这两日见闻说了出来:
“张卿,小子昨日在跳海昏迷,亦被刚刚的张君宝张真人救起,只是听真人告知,陆大夫已死,尸身亦被送往张弘范那奸贼的大营。”
“张卿又亲见太后偷海殉国,如今我二人在此相遇,然当日赴海之军民消息全无,张卿可有打算。”
张士杰看了一眼德诚法师,小心回答道:
“昨日交谈,德诚法师亦是忠君爱民之人,兼修儒道两家,必不会害我等。今日官家询问,便将臣之谋划说予官家。”
“几日前前臣之外甥投靠蒙元,曾劝降臣,并告知文天祥文相公将被俘将送往大都,臣想招募死士北上路途中救出文大夫,再联系各地勤王兵马助官家重整河山。”
“文相公还活着?”赵昺心中一惊,对历史细节不太熟悉的他,只知道文天祥的《过零丁洋》。
那句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留下了千秋绝唱,激励和鼓舞着古往今来的无数仁人志士。
“官家,在崖山海战之前,张弘范那奸贼曾将文相公带往他的大营,逼其劝降我等。文相公路过零丁洋,还赋诗一首,以决死志。”
“如今崖山已破,文相公应该会被押往大都,文相公必不肯降。臣等只需确定路线,于路上搭救。”
赵昺点点头,文天祥这等历史名臣,民族英雄,既然已经知道还活着,那必定要救,断不能让他再落入囹圄。
“张卿,此事可有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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